「我說這位姑娘可是聽不懂這龍樞的官話?我說他是死於溺水……」仵作憤怒的聲音戛然而止,半晌再次響起時,帶了幾分不確定的猶疑,「秦、秦掌柜?」
秦九葉冰冷的手終於緩緩放開眼前的人,那仵作又瞪大眼睛盯著她細瞧了瞧,這才肯定自己沒有認錯人。
「是秦掌柜沒錯吧?」
說來也巧,那仵作正是當初在二水濱旁為康仁壽驗屍的那一位。當初在二水濱旁的時候,他曾與秦九葉短暫「交鋒」過,是以如今還有些印象。他愣怔了片刻過後終於緩過神來,轉頭望向地上那草蓆中的屍體。
「這位是你的什麼人?」他說到一半想起什麼,從身上摸出一隻濕漉漉的錢袋和一塊牌子來,「這東西是從他身上發現的,一直貼身藏在裡衣內,算是身上唯一剩下的物件了,你瞧瞧認不認得……」
他話還沒說完,手上的東西已教人拿了過去。
秦九葉攥著那隻破舊的錢袋,又盯著手中那塊陌生的木牌看了看,最後望一眼擔架上那已面目全非的人形,半晌終於開口道。
「他是我阿翁。」
女子的聲音依舊沒什麼起伏,近乎麻木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眼中也不見絲毫淚光。
那仵作也是見慣了生死場面之人,死者親眷聽聞噩耗的瞬間大都會哭喊乃至崩潰,似眼前女子這般的倒是少些,當下莫名吞了吞口水,想了想後、墊著白布輕輕托起那屍體已經腫脹青灰的面容,一一解釋道。
「秦掌柜,他的錢袋還在身上,說明不是遭了劫匪。除此之外,我已仔細檢查過他全身上下,除了一些死後在河道中造成的擦傷,並無其他致命傷處,也無中毒痕跡。你再瞧他口鼻處的泥污……」
仵作邊說邊伸出手扒開秦三友的嘴,秦九葉終於忍受不住,嘶啞著出聲道。
「可有剖屍驗過?若真是溺水而死,喉與肺中應當有積水……」
仵作手一松,似乎對她的反應有些不可思議。
「秦掌柜,你也是半個行家,何苦反覆確認這些來折磨自己?何況你若是見了他被剖開的樣子,以後想起來都會難受的,留點從前美好的影子不好嗎?」
她何須看到秦三友被剖開的樣子才會難受?她明明已經看過他最糟糕的模樣了。
女子臉上有種好似痙攣的神情,她一邊擺手一邊將頭扭到一旁,眼睛望著遠處的黛綃河,聲音因為壓抑而有些怪異。
「你不了解他,他跑船跑了整整二十年了。你就是說他吃餅噎死的,也比說他是溺死要可信。」
「跑江河生意的都是如此,靠水吃飯最後被水收了去。我們老家那幾個纖戶也是常年不著家的,鞋也不穿、帶著冷飯就著江水吞,不就是為了漲水的時候能多賺幾文錢?結果死在亂灘家裡人都不知道……」
人群中不知是誰先起了個頭,陸陸續續便開始有人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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