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程哥。」沈瑞叫住他,猶豫道:「我哥後來變成那樣,是因為你嗎?」
「變成哪樣?」賀程一愣。
「我也說不上來,就好像,變了一個人。」沈瑞似乎不怎麼願意回憶,開口有點艱難,「我聽我媽說的,說他有天突然從學校回來,哭的不成樣子,那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都沒緩過來,再後來……我爸走了,我再次看到他的時候,不知道他是因為爸的事情,還是別的原因,反正這麼多年了,他就感覺他一直沒緩過來。」
賀程喉嚨發緊,扶著牆站了起來,他還不怎麼習慣坐輪椅,血液向下匯集,讓他很不舒服。
「那之後我就沒見過你了,我問向磊哥,他說你出國了,再也不回來了。」沈瑞說:「向磊哥他挺生你氣的,讓我別在我哥面前提你。」
「那你哥他,有提過我嗎?」
「沒有。」
「一次都沒有?」
「都不讓我在他跟前提你了,他又怎麼會主動跟我說呢,而且他後來……」賀程的樣子讓沈瑞突然有點說不下去,他以前不知道沈迪跟他什麼關係,現在大概能猜出一點,他嘆了口氣,「那什麼,我先走了,要他待會醒了還罵你,看在他生病的份上,你別跟他吵行嗎。」
「恩。」賀程閉著眼睛搓了搓臉,再睜開時,眼底發熱。
沈瑞又看了看他,進房間拿了東西走了,賀程再次坐到病床前,輕輕握住沈迪的手,蓋在自己眼睛上,「抱歉。」他說。
沈迪把當初欠他的都還了,他卻還欠著一句道歉的話沒有說出口。
裹在手背周圍的潮濕感讓沈迪想起了那個傾盆大雨的夜晚,他從那間屋子裡出來,獨自一人開車回了家,他抱著姜瑜說他疼,因為困在漫天的水汽里被浸泡過所以疼的快要死過去了。
姜瑜帶他去醫院,除了手上的傷,他身上只有為數不多的幾處淤青,可沈迪一直喊疼,讓醫生給他開止疼藥。
姜瑜沒辦法,用熱毛巾給他敷,敷了一晚上他都沒合過眼。
好不容易睡著,被手機吵醒,賀程給他發了條簡訊,告訴他他要走了。
他回:去死吧。
去死吧,我還曾袒護你不是斯文敗類,可你跟那些人說到底又有什麼區別。
他去找錢江海他們喝酒,又是一個下雨天,回來他頭疼欲裂,冒著大雨在街邊走,那種不知道從什麼地方起頭的疼痛捲土重來,痛的他每一次呼吸都仿佛遍體鱗傷。
他回去把所有考研和CPA的書都扔了,姜瑜看他一天到晚魂不守舍,讓他別學了,本來也是去玩的,還不如回來跟她學。
退學手續什麼的都是姜瑜找人辦的,沈迪再也沒有去過那個城市。
他吃吃睡睡,轉眼就到了那年的年末,年末,自然就想起了賀程在這裡的那一年,他甚至能清晰的回想起這個房間裡,賀程停留過的每一個身影,說過的每一句話。
想起他無需刻意,沈迪無時無刻不在想著他,想到他對自己的好,以及那些好里藏著的綿綿細針。
他和賀程沒有共同的朋友,不刻意打聽,任何有關他的消息都不會傳到他耳朵里,所以後來幾年,他不知道賀程去了哪,過的怎樣,有沒有和成映川在一起,有沒有把那些因為他失去的東西,都補回來。
坐在歡樂谷的長椅上望著天的那一瞬間,他曾強烈的感覺到人生美好的一面,覺得以前總想著做人沒意思的自己簡直幼稚透了。
但這幾年,日子緩慢的過著,以成倍拉長的時光告訴他,活著遠比離開要痛苦,這種想法,在他站在沈弘沅病床前,看著呼吸機里稀薄的霧氣時變得尤為強烈。
沈弘沅很早就知道自己病了,一直瞞著沒說,直到最後因為撐不住暈過去,沈瑞才通知了姜瑜她們。
沈迪去看他的時候,他意識已經不怎麼清醒了,走的那天早上拉著他的手,小聲的說了好幾句對不起。
沈迪不知道他因為哪件事說了這聲對不起,是小時候送他去鄉下?還是在三叔打他的時候沒有護著他?或者是這麼多年,一個軟弱的父親沒能完整的保護起一個家?
沈迪已經不恨了,恨意太多讓他感覺自己像個怨婦。
姜瑜一直不知道那幾年他經歷了什麼,但這個被她慣了這麼多年的兒子,能從整天惹是生非到安安靜靜的坐下來對一筆帳,她還是欣慰的。
姜瑜想處理掉在S市的那套房子,以前沈迪一直不讓,這次再提,他竟然答應了。
那房子在沈迪名下,需要他自己去辦,他開車去,在那邊住了一晚。
半夜睡不著,他去了他們以前住的房子,沒進去,就在門口待了會。
出來後在便利店買了包煙,抽到嘴裡是苦的,他很久沒抽了,抽不出以前的味道了,沈迪把煙扔了,蹲坐在馬路邊,直到天亮。
幾年前離開這裡的那一幕仿佛就在昨天,唯一不一樣的,是沒有再下雨,晴空萬里,沈迪就著陽光往旁邊看,賀程還像以前無數次一樣,坐在他的副駕駛座上,用手推他的方向盤,告訴他從這個匝道口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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