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試探性叫了聲爸?
賀珣淺淺應了聲,轉頭看他。
「你怎麼不去睡,在這坐著幹什麼?」
賀宇航沒注意到賀珣是什麼時候坐那的,賀珣看樣子也沒發現他出來了,他朝賀宇航招招手。
賀宇航走過去,「睡不著?」
「有點。」賀珣說:「年紀大了,覺淺。」
從熱愛並為此奉獻了大半輩子的崗位上徹底脫手,再經今晚各種離愁別緒的渲染刺激,賀珣這狀態明顯是傷感了,賀宇航在他腿上拍了拍,起身,「我去給你倒杯水。」
「渴了吧。」賀珣打開落地燈,笑看了他一眼,「你爸我老是老了點,但還沒老到要你給我擋酒的地步,傻小子喝這麼多。」
「沒說你老。」賀宇航道:「我自己圖新鮮想喝不行嗎。」
「就你這量,酒圖你新鮮差不多。」
賀宇航跑去接水,回來遞給賀珣,他坐回他邊上,嗆了口涼氣,沒一會開始打起嗝來。
「你這。」賀珣有些哭笑不得,「趕緊回房間去,我也要去睡了。」
賀宇航對走之前飯桌上發生的事模糊還有點印象,出於對他爸的關心,他忍著難受問道:「方叔這人今天怎麼回事,他是以前跟你有過節嗎。」
賀宇航小的時候經常去賀珣單位玩,社裡的叔叔阿姨都挺喜歡他,沒事就愛逗他,除了那個叫胡方的,之前他以為他是性格如此,或者本身不喜歡小孩,直到今天這一出。
「沒什麼,陳年舊怨了。」賀珣果然說。
「這麼多年他都放不下?夠記仇的。」
已知賀宇航小的時候胡方就不喜歡他,對他尤其冷淡,那就算從他記事時開始算也有十來年了,「還有,他為什麼要替別人敬你酒,那個華什麼的又是誰?」
「這麼多問題我先回答哪個。」賀珣低頭看他,「大人的事,小孩子少操心。」
「我那是替你分憂。」賀宇航難得從賀珣身上感受到一種無可名狀的「蕭條」感,忙碌了大半輩子,沒必要再受以前的人或事所累,他勸賀珣看開一點,「算了,隨他去吧。」
「他都這麼說了,以後你更要開開心心地享受你的退休生活,曬曬太陽養養花,有時間了也可以多陪陪我媽,你倆一塊出去走走,省得她一直念叨。」賀宇航躺倒下來,在賀珣腿上找了個舒服的姿勢,不得不說,這腿比秦淑勤女士的可要好枕太多。
「多大的人了還撒嬌。」賀珣嘴上嫌棄,手卻自覺地撫過他的額角。
「操心的時候是小孩子,躺下來又變大人了。」賀宇航仰面看著頭頂,不知道看了多久,賀珣一直在他腦袋上揉著,漸漸地他眼皮開始往下墜。
「……你說人這一輩子,名利之中不斷取捨……最後又得到了什麼呢……」
果然傷感了,賀宇航想,他翻了個身,嘴裡不忘呢喃,「……得到個寶貝兒子。」
「爸我其實……特別為你驕傲……真的,特別。」
賀珣似乎笑了聲,再之後便是長久的沉默,直到賀宇航徹底睡過去。
接下來的一周時間,郝卉月思前想後,還是不顧勸阻,請來個據說很靈的大師上門給賀宇航驅邪。
大師繞著房子走了三圈,里外里地不住看,最後大筆一揮,在他房門背後貼了張八卦符了事。
兩天後郝卉月又帶著他去了他們當地一個尼姑庵里,每天跟著師父們念經修課,美其名曰淨化心靈。
地方是她同事推薦的,郝卉月特地請了假陪他過去,賀宇航起初還有點抗拒,他就算要去短期修行也該是去和尚廟。
結果到了地方發現是在一座小山上,風景特別美,尤其下了雪後,蓋在青松下的小樓有種走入畫中又融於天地的肅然之氣,讓人哪怕什麼都不做,光是在這坐上一天就已經是種享受。
山上沒信號,賀宇航收了手機,跟著師父們的作息早起早睡,每天睜眼就是幹活,買菜砍柴挑水擦地,使不完的勁,沒事的時候就聽聽經,或者坐到院子裡,看著遠處雪中點翠的山景發呆。
這半年時間裡難得的平靜時刻,他幾乎什麼都沒想,手裡捻根枯草繞著山道走走停停就能過一天,寺里齋飯也好吃,賀宇航大口大口的,走的時候還不忘提醒郝卉月多捐點香火錢。
他以為自己如願被淨化了,就算沒那麼徹底,至少短時間內做到了心無旁騖,也在同樣困擾他的所謂人生取捨的難題上獲得了答案。
可當他回到家,看著窗外漸沉的夕陽,翻開手機第一時間還是去找應蔚聞的消息時,那種他以為的一塊石頭落地的踏實感,轉頭成了淤堵在他心口上不去也下不來的苦果。
他跟郝卉月說他出去一會,郝卉月喊他穿件外套,賀宇航充耳不聞,直接衝進了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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