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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能往家庭群里發,我發燒了,外出上學後我習慣了報喜不報憂。

我不能往宿舍群里發,我發燒了,朋友們都是自顧不暇的現充狗。

我不能往工作群里發,我發燒了,我那又敬業又mean的leader應該只會快速戴上口罩。

唯一能理直氣壯發「我發燒了」的人,已不再有正當身份。

原來許樹洲載住過我那麼多次。

我為什麼要尖酸且不實地評判他,攻擊他:你只會說愛我。

我深呼吸,調節著頭痛和心痛,還有咽喉間不時湧現的堵塞感。上一次這樣還是畢業季,我焦慮到軀體化,耳鳴背痛胃酸反流,為此還做過人生頭一回無痛胃鏡。麻醉半睡半醒時,許樹洲那張耐看的臉也忽明忽滅,我能感知自己在痴傻傻地笑。意識清醒後,許樹洲果然問我做了什麼美夢,笑那麼久。

我心裡答,因為知道你在;而表面畫餅胡謅:夢到你跟我求婚。

蹲在病床前給我繫鞋帶的許樹洲旋即抬臉:我願意。

我嘀咕:是你求婚好嗎?

許樹洲說:對啊,我願意求婚。

他言之鑿鑿:再簽麻醉風險同意書的時候,我希望跟醫生介紹的身份是你丈夫。

為什麼我要說這種話,說他只會說愛我。

事實是,他真正愛著我,我卻總在責備他。

我左右看看,注意同事的動向。我咬緊牙關,跟不存在的東西發力,又像要在滿屏的英文郵件里找個合適的單詞當支點,阻擋住我要奪眶而出的苦楚,自責和無助。

最後我找到了Relax,不斷在心裡拼寫它的字母。

我跟許樹洲當過一段時間單詞APP的同桌,那時剛好在寒假,分居兩地。睡前與他連麥打卡每日單詞時,我們總會相互攪擾對方,小學生早讀那般較量誰拼讀嗓門更大,有時我急了,嗔責幾句,許樹洲就會閉麥不語,他可以默記,但我不行,一定要念出聲來。直到有一天我們背到了同一個詞組,許樹洲驚喜呼出聲來,「我也在背這個!」——那個詞組是fairwww.loushuwu.cciumiu你怎麼啦?」同事靠來我桌邊。

我並不叫Miumiu。當初入職辦理工作牌,我往人事遞交的英文名是「Minmin」。也是這個同事,在迎新會的韓料餐桌上,操著特別的閩南腔,玩笑問我為什麼要叫山寨Miumiu啦,大家狂笑,從此都給我換了個新代號。

那時即使有被冒犯,有不適一閃而過,我也選擇將它平復下去,因為我能感受到這個姐姐並無惡意。

晚上和許樹洲通語音,我用戲謔的口吻講述白天的經歷。

許樹洲在笑,也叫了我一聲繆繆。

我的臉立刻板下去:「誰讓你這樣叫了?」

同事可以,許樹洲卻不可以。

他這樣叫的時候,我打包票也沒有惡意,可我為何反感如斯。

同事的問詢打斷我的分心,她的手在我眼前晃晃:「妹妹,我在問你話。」

我看她一眼:「沒怎麼啊。」

她火眼金睛:「不對喔,你有事。」

我瞬時熱淚盈眶。

閩南姐慌了。

她舉手投足一貫浮誇,引得附近幾個伏案的女同事也圍過來。

我的工座被包得嚴嚴實實。我趕緊抽出紙巾擤鼻子:「沒關係,就是分手了,我沒事。」

「你們別看啦……好丟人啊……」我用紙團捂住劇烈的酸意,笑說讓她們別擔心我。

大家沒有因此散開,你一言我一語:

「哪裡丟人了,是人都會失戀的啊。」

「男人還怕找不到?我們樓里就全是啊。」

「就是,free了,趕快把所有社交軟體下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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