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吏見盧湛回身一直望著那杜府的侍從發愣,又折回來解釋道:「那是杜縣令家的侍從。」
「杜正府上的下人為何要來地牢?他家裡有人犯事了?」
典吏面露難色,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盧湛也懶得聽了,擺手道,「算了算了,先去提審犯人,那娘子關在哪兒呢?」
「這邊,這邊請……」
一路往裡走,一開始兩側還零零散散地關著些蓬頭垢面的犯人,再往裡便都空無一人,又拐了個彎,盡頭處的牆根下靠著個青紅相間的人影。一束光從側牆的通風口漏下來,剛好落在她身上,熒熒生輝,像泥地里刨出來的瓷觀音。
盧湛掃了眼雲英面前那幾盤精緻的小食,方才明白剛才那杜府侍從來探的是誰的監,忍不住嗆道:「原來杜縣令也是娘子的裙下之臣啊。」
她放下手中繭糖,「小公子如何稱呼?」
「盧湛。」他昂頭應道,一咂摸才覺出不對,「誰小了!」
雲英抿嘴一笑:「原來你才是那范陽盧公子。」
盧湛一愣,想起那日裴晏化名喬裝與她初見時的情形,他雖高抬視線,卻怎麼也都看見了些,忍不住氣血上涌,紅了兩頰。
「你……你趕緊出來,大人要見你。」
第七章 試探
盧湛領著雲英進了縣衙大堂,她雖還穿著前幾日的衣裳,可渾身上下沒有一處是髒的,連面容都因整日無所事事睡得久,看上去氣色更好了些。
裴晏瞥了一眼她未戴鎖鏈的雙手,低頭喝茶:「跪下。」
大堂兩側的衙役面露難色,無人敢上前。盧湛左右環視,有些生氣:「大人說的話,沒聽見嗎?」
「大人不要為難他們。」雲英笑吟吟地跪下,仰起頭,漆黑的眸子一直盯著裴晏,裴晏則一直盯著茶杯。
盧湛也忍不住看向裴晏,前幾日才說要想法子讓這個女人幫他們,他在東宮見那些內侍找侍女幫忙的時候,可都是亦步亦趨舔著臉賠著笑的。
一來就讓人家跪,這話還能談下去嗎?
一盞茶抿了十幾口,裴晏總算是淡淡地開口問道:「說吧,為什麼要殺溫廣林。」
「還以為大人會先問尉副將呢,眾目睽睽地,不是可以直接定我的罪麼?」
裴晏抬了抬眼,這女人,又在試探他。
「我問什麼,你便答什麼。」
「我都不知道溫公子死在樓上,能答什麼?」她頓了頓,眉梢微揚,故意嬌柔笑道,「再說那晚我一直都和大人在一起,大人怎麼一穿上衣服便不認帳了?」
站在兩側的幾個衙役默不作聲,但垂著的眼帘下,眼珠子不住地轉著。
盧湛亦是瞪大眼愣著,裴晏只跟他說了在溫廣林房裡的情形,他驀地又想起,自己上三樓的時候,裴晏和崔潛的確是站在另一間房門口的。
算起來也就去了最多一炷香的功夫啊?
難怪這麼在意人家和元昊的關係。
他這麼想著,忍不住略帶嘲弄地撇撇嘴。
裴晏掃了眼盧湛,一時間兩種頭疼像麻繩似的纏到了一塊。
他沉著臉打發其他人出去,起身走到雲英面前,沒好氣道:「溫廣林酉時便到了你這兒,我酉時還在小東門。何來的一直?」
雲英抿嘴竊笑:「大人既已審了其他人,便該知道我一直都在酒窖盯著搬東西,那麼多雙眼睛盯著,哪有功夫殺人。」
「這麼說,你承認毒死尉平遠的酒只有你碰過?」
雲英斂容不語。
這些所謂上等人,或追名,或逐利,或貪權,或好色,總歸都是有所圖的,那便都可以談。
方才在牢里不過是安慰陸三,她其實有些拿不準裴晏的目的。
他若是衝著元昊來的,如今早該將她上刑定罪,殺雞儆猴才是。若是沖李規來,纏著她也沒用啊?
總不能真是來查案的吧?
但萬幸陸三在外面,她若死在這兒,倒也沒什麼牽掛。
「那酒是特意為大人備的河東佳釀,被靜兒拿錯了而已,大人與其在這兒刁難我,不如先想想在江州到底得罪了誰,被人使了這借刀殺人之計,連累我們這些良民。」
語出譏誚,裴晏便也來了氣,嗤笑著順口接道:「一個兩個三個都被人毒死在你這兒,難道不是雲東家該想想,到底得罪了誰嗎?」
「這麼說,大人也知道我是無辜的,那就請大人早些破案,還江州一個河清海晏。」
裴晏一怔,心知這虛張聲勢的伎倆是被看穿了,嘴角的笑掛在那兒上下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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