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英未動,領軍見狀上前扯著她髮髻,將頭硬生生掰起來。
最後的希望也沒了,張令姿難掩失望,冷掃了一眼便朝盧湛欠身道:「我沒事了。不耽誤盧衛率押賊人。」
雲英冷眼看著張令姿回了主艙,領軍不耐煩地推她,她猛地一回頭,再無半點嬌弱悽苦,一雙眼如虎視鷹瞵,殺意騰騰。
海風灌入衣袖,盧湛冷不丁打了個哆嗦,方覺後背一身冷汗。
也不知是走那奈何橋給嚇的,還是方才那一眼給驚的。
底艙密不透風,門一關便漆黑一片。
「我若是不管你們,方才早就自己走,不會守在最後,幫你們綁繩下水了。怪只怪你們兩個命不好,留到了最後。」雲英靠在艙壁上,幽幽道,「明日進了縣衙,是死是活,且聽天意。但哪些話該說,哪些不該說,可有數了?」
兩個娘子蜷縮在角落,抽泣含糊應聲。
伸手不見五指,她正好也不必擠出一張笑臉掩飾。
「我們都是從平樂齋給擄來的,賊船上起了內訌,也不知道誰是誰,剛殺個分明,官爺就來了。旁的,什麼都不知道。」她耐著性子又教了一遍,語意森森,「跑了的那些男人可不喜歡我救你們。出賣我,縱使出得了縣衙,也活不過十五,記住了?」
「記住了……」
雲英仰起頭,漆黑一片,唯經年累月的潮氣卷著濃濃的魚蝦腥臭。
令人作嘔。
鄮縣縣令吳峻昨夜酩酊而歸,一覺睡到巳時。侍女喚了幾趟才勉強睜眼,說許縣丞已經候了一個多時辰。
「讓他回去,天大的事都明日再說。」他擺擺手。
侍女侷促:「可許縣丞說,裴詹事今日還要趕去定海,請大人快些……」
吳峻猛地一哆嗦,坐起身:「你說誰?」
「許縣丞……」
「誰要去定海?」
「裴詹事。」她頓了頓,「還有沈娘子。」
宿酒霎時醒了八成,吳峻急忙下床,一腳踏空,雙膝重重跪地,給侍女拜了個早年。
吳峻趕到縣衙正堂,兩列羽林軍齊刷刷地看向他,驚得他腿一軟,還是張令姿主動替他解圍。
「春耕雖忙,茂遠公也切莫太過廢寢忘食,傷了身子。」
吳峻立刻回以感激的目光:「沈娘子謬讚了,我這也是效仿張郡守,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
盧湛捏緊鼻子,嘲弄地扇了扇這濃郁的酒氣。
裴晏不想耽誤時間,忍著不忿,娓娓將昨夜情形相告。
「屍身我讓人送去殮房了,近來秦校尉似也在鄮縣海域屢遭海寇滋擾,招安一事頗為不順。興許問題出在我們不知道的地方,那三位娘子還請吳縣令代為看管。待我從定海回來再好生詢問一番。」
裴晏說完,淺抿了口茶。
吳峻早聽聞裴晏中了張康的美人計,惡虎變狸奴,今日一見,不免感嘆果真空穴不來風。
裴晏不太放心,臨走前又囑咐道:「鄮縣一帶雖海寇盛行,但此事由來已久,也並非吳縣令之過。不過,賊匪再猖獗,也不至於連縣衙大牢都如入空門吧?」
「那是自然。」
「那就有勞吳縣令費心多派人看管,別等我回來,才說什麼跑了死了。」裴晏話鋒一轉,顏色驟冷,「那我可就要另做他想了。」
吳峻冷不丁一抖,宿酒剩的兩分醉意瞬間消散。
一出縣衙,張令姿叫住裴晏,說兩艘船都因帶了羽林軍,米鹽沒裝多少,不夠在鄮縣和定海派發,得耽誤幾個時辰她讓人採買些。
他們此行為掩人耳目,對外稱是裴晏隨她來見識揚州一帶青娘娘的信眾。
別人信不信,兩說,由頭得有。
「其實……鄮縣到定海也就幾個時辰,橫豎也都是明日先去見甘縣令,裴詹事若不急在這一時,或也可今日留在鄮縣將那幾個娘子先審了,我們明日再啟程。」張令姿試探道。
裴晏猶豫片刻:「不了。今日就走。」
他本就有一肚子話要問,昨夜一過,又平添上一堆。
她都沒有劉舜這個靠山了,怎麼還做這刀口舔血的買賣?這便是她拼了命,又幾次三番騙了他拋下他,想去過的清靜日子嗎?
她和關循在一條船上,那上回在尋陽,關循挾持她逃走,他們是早就認識?還是在那時便搭上了?
或許就是那時候搭上的。
畢竟陸三當時也不認識那人,她會演戲會騙人,陸三可不會。
那她知道關循是倭人嗎?若知道,她怎麼就非得和他分站兩條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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