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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十。」裴晏垂下頭,「你們今夜出發,還來得及帶謝娘子走。但四面海域都有巡防,說得出官話的才能放行。」

雲英冷笑一聲。

「你那幾日主動幫忙,與他們每個人都說過話……原來是為了這個。我過去說你窩囊,說你婦人之仁,是我錯了。」

他想解釋,但已多說無益。

「你不是想知道,當初來江州的若不是你,是否也能睡到我床上嗎?我告訴你,不能。本來刀都磨好了,後院裡好幾條狗等著開葷,是我看錯了人,活該做這虧本的買賣。」

她打開門,殘陽薄暮,輕霞漸逝。

驛館上下都同盧湛一般昏睡著,周遭靜如深山。

「你若不想誤了大事,最好現在就殺了我。放虎歸山,只會後患無窮。」

「我不會殺你。」

「但我會。」

她伸手沒入發間撥了撥,自青絲厚髻里抽出那支桃木簪,在掌中緊握了片刻,朝身後一揚,頭也不回地邁出門去。

木簪撞上桌沿,清脆地落在他腳邊。

盧湛被一股不可言說的臭味熏醒,手肘生疼,屁股也疼,雙腿打顫,起身還險些栽倒在裴晏身上。

上一瞬他還望著晚霞惦記那鍋沒吃完的肉,好似就一眨眼的功夫,竟已月掛中天。

裴晏將手裡的藥瓶遞給他,啞著嗓子讓他去把其他人也都弄起來。

盧湛盯著瓶子一愣。

這不就是上回那女人給他的那個嗎!難怪這臭味如此熟悉。

他忙探身看了眼身後空蕩蕩的屋子,那兩人果然已經不在了,心頭頓時一緊。

「是。」

盧湛滿腹心事地拿著藥瓶將其餘人都熏起來。

除了守大門的被拖了進來倒在門邊,其他大多暈在桌案上,有些甚至半個腦袋浸在湯碗裡。

他要守夜,沒有沾酒,迷藥只可能是下在肉湯里的。

難怪今日破天荒地有好東西吃,甚至還叫上了所有人……

他咬著下唇繞到後院,但桃兒的房門緊閉,漆黑一片,門口杵了好一會兒也沒想好怎麼說,只得回頭逮著侍女問了幾句回去復命。

裴晏端坐案前垂著頭,手裡也不知攥著個什麼,盧湛一進門便藏到了身後。

盧湛將藥瓶遞還:「要不要通知吳縣令封城搜人?」

「不必了,你去歇著吧,這兩日也累了。」

「哦。」

盧湛站著沒動,眼珠子轉了好幾圈才磕磕巴巴地說他剛問過了,杏兒一大早就被人給打暈了藏在柴房裡,酒窖就在旁邊,迷藥肯定是那時候就放了。

「都怪我……他們都說要喝酒,我也沒好攔。」

裴晏慘白著臉,低聲笑了會兒。

「越是假話,越要目不斜視,心平氣和地說。話不能說快了,也不能說多了。別人沒問,就別一股腦地往外倒,欲蓋彌彰,不知道也知道了。」

盧湛臉漲得通紅,還沒想好說什麼,裴晏又說:「你倒是提醒我了,去把桃兒叫來。」

他一驚,舌頭頓時捋順了,慌忙解釋道:「大人,雲娘子對桃兒有恩,那程七也是她阿爺的結拜兄弟,他們肯定是騙了她,她才一時糊塗。」

「我不是要罵她。」

雲娘不再信他了,萬一……萬一他們真的要做困獸斗,他得找個她還相信的人。

裴晏耐著性子又解釋了幾句,盧湛看他有氣無力,這才將信將疑地去叫桃兒。

桃兒心知肚明,一進來便跪在門口。

她將裴晏給她的那些首飾拿錦帕包好放在盒子裡,還有帶來的衣裳也疊整齊一併抱來。

前兩日他問她穆弘之事,她便已經換了衣服改了口,但那時沒空細問。

「我不怪你,你起來。」

桃兒伏地未動,身子微微顫著,裴晏只得起身去扶她,一站起來,眼前白晃晃的光閃過,踉蹌幾步險些摔倒。

桃兒趕忙抹抹臉爬起來將他坐到床上坐好,嗚咽著說:「大人,你臉色好差……」

裴晏勉強笑了笑:「連你也不認我這個阿爺了是不是?」

「不是!」她低下頭,「玄元子說桃兒命硬,會克著親人……」

「他那點道行,還不如我呢。」

裴晏給她擦去淚痕,凝眸看著她,又好像看的不是她。

「你沒有別的親人了,我也沒有,你就當是可憐我,東西拿回去,以後不許再說這種話,也不許把我送的東西退回來,記住了?」

「嗯……」桃兒嗚咽著點頭。

「我還有件事要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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