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將自己的手抽出來,幽幽道:「你已經是裴娘子了,我看在祝家嫂的份上,只當沒見過你,你也沒見過我,他們是死是活,自有天定。你回去吧,別再過來了。」
雲英轉過身,只覺心若擂鼓,她要快些離開。
桃兒追上來抱住她,瘦小的身子,力氣卻大得她掙不開。
「娘子,阿爺不是壞人……他也不想傷那些人的,是秦大哥……」
桃兒嗚咽著,盧湛在船上迷迷糊糊之際,念叨著說他對不起秦攸,也對不起裴晏,她才知道裴晏和秦攸幾次爭執都是為了那些被砍了手的人。
她想不明白,明明大家都是很好的人,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娘子你相信我,阿爺一定是有苦衷的,他說就算你走了,你想救的那些人,他也會儘量救的!我求求你,你給他個機會好不好……」
桃兒邊說邊往下跪,雲英回身托起她。
「我跟你說過很多次,不要這麼求人。」
「娘子,你以前連我們這些誰都看不起的人都救的,你也幫幫阿爺,幫幫盧公子好不好?他們不是壞人……」
雲英伸手擦去她臉上的淚痕。
「人不是按好壞分的,只看彼此,是不是在同一條船上罷了,我救你們,只因為我們是一樣的。」
桃兒聽不太明白,但她看明白了雲英的確如裴晏從島上回來時說的那樣,再也不會原諒他了。
「娘子!」
她垂著頭,拽住雲英的衣角,咬唇哽咽:「阿爺……他知道是你要他死。」
雲英手在半空頓住。
「阿爺真的很想你……他在船上等了你一晚上,你沒有來,他以為你和陸哥哥他們已經離開揚州了,他嘴上說著什麼也好,但整個人都像丟了魂一樣……早上我出來的時候他已經都燒糊塗了,他拉著我叫你的名字,他說了好多,他說他死了求你原諒他……讓他下輩子可以像陸哥哥那樣,和你共患難……同生死……」
半晌沒個回音,頭頂幾隻雀鳥撲騰互啄,抖落枝頭凝露落在她額頭上,幾滴涼幾滴溫熱。
桃兒下意識抬眼,雲英別過頭去,但步子沒動。
「娘子……」
她轉頭看著她,默了會兒,雙唇微動:「你先回去。」
裴晏渾身是汗地醒過來,桃兒忙湊上來,抹了抹眼角,端來個破了口的瓦罐餵他喝魚湯。
他喝了幾口,神識稍清晰些,吸了吸鼻子,讓她先放著。
「你這瓦罐哪兒來的?」
裴晏坐起身,大汗退熱,眼下周身已經不痛了,手一抬,被蛇咬過的地方也包上了乾淨的布條。
他前幾日沒怎麼吃東西也沒休息好,又墜海飄了幾個時辰,連這么小的傷口都能引熱症了。
桃兒正將剩的魚湯餵給盧湛,低頭嘟囔說:「找藥草的時候撿的。」
裴晏轉眸回想了下方才在罐子裡聞到的那幾味藥。
「你還認得藥草?」
桃兒挪了挪身子,背對著裴晏,手一抖,魚湯險些灌進盧湛鼻孔里。
「認得一些,小時候阿娘帶我在山間採過……」
裴晏又氣又笑地看著面前這一蹲一躺的兩個人,笨得旗鼓相當,倒是般配。
「既然有瓦罐,島上可能還有人家,是在斷崖另一頭撿的?」
桃兒不由得握緊了拳頭,心裡嘀咕著也沒出去幾回,怎麼地勢倒探得這麼熟了?
「應該是吧,但我走了好遠,什麼人都沒見著,只有間破屋子,屋頂都塌了,也不知多少年沒人住了。」
裴晏靠著石壁坐了會兒,金光道道,彩霞漫天,他竟然睡了一整天。
思忖一番,還是有些按不住心頭的瘋狂蒸騰的疑心。
一個兩個三個……他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他不想總當那個被蒙在鼓裡的傻子。
「桃兒,你是不是有事情瞞著我?」
桃兒咬唇瞥看裴晏:「沒有啊……」
裴晏垂眸苦笑,先莫說瓦罐里那幾味發汗解表的藥,斷不是山野間就隨手採得著的。再者,哪有荒郊野外的藥草是按方子長一塊的。
但他想不明白為什麼。
盧湛尚算忠心與情義兩難,桃兒又為什麼?
他扶著石壁起身:「你也累了,歇一會兒吧,趁著天還沒黑,我去那邊看看,興許你眼拙看漏了。」
桃兒心一急,忙高聲叫:「你給我坐下!」
裴晏一愣神的功夫,桃兒便已跳到他面前,一把將他按回去,力道之大,他猛地坐在石板上,後腰脊骨一陣生疼。
桃兒見裴晏吃痛,趕緊鬆開手,但想了想,還是叉腰站著:「阿爺這也不會,那也不會,出去轉半天什麼找不著,還倒被咬一口……你,你還是就在這兒照看盧公子吧!」
說完,便拿著盧湛的刀說再去叉條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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