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著,雙手覆著他手背,將他的手放回自己脖子上,又踮起腳,大半身子貼著他,下巴抵在他胸口磨蹭,輕咬唇瓣,嫣然而笑。
便如一慣,既討嫌又討好。
劉舜沉默須臾,拇指在她頸脈處用力摁了摁:「心裡越有鬼,越要心平氣靜。又忘了?」
雲英悻悻抿唇,退了半步垂下眼帘。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盤算什麼。」劉舜沉聲在她下巴上捏了捏,「是該讓你吃點教訓了。」
散值後,裴晏先去了趟東宮。
今日朝會,懷王突然上奏說邙山西側有裂口,若放任不顧,日後巨石斷裂,順坡而下,恐會驚擾已故昭儀安寢,需召集民夫將山石鑿開。
一時間滿殿譁然。
邙山山脈綿長,世居洛都的士族,十有九都葬在邙山。山水堪輿,牽一髮而動全身,即便要防患於未然,也該先上奏朝廷,命太史令觀星象,測吉凶,以策萬全,豈能說動就動。
以崔司徒為首的文臣皆不同意,北族中也有幾戶遷葬於邙山西側的反對,可懷王卻道劉昭儀是他唯一至親,此事所耗錢銀與人力皆由懷王府承擔,無需度支部操心,故而前兩日已開始動工。
「仗打得太久,習慣了軍機不可延誤。若是不合規矩,你們便差人去叫停吧。不過山體滑坡,只怕是上山不易。」
十數年的邊境都守得住,豈有守不住一座山的道理。
懷王如此一說,眾人又都噤了聲。
最終是素來人在魂不在,諸事都不開腔的太尉穆堅附議贊同,此事便就此了了。
但朝會上元琅神色訝異,清明剛過沒多久,若山體有異,他理應知情。
裴晏原本散朝後就想來問問,可懷王比他快一步,他在門口稍等了會兒,見裡頭似是在商議要事,便回詹事府忙到散值才來。
元琅甚是高興。
自除夕後,明面上裴晏雖不再刻意保持距離,卻也不似從前。至少,沒有公事是不會來的。
屏退旁人,元琅坦承道:「此事我的確不知情,也不想知情,安之最好不要過問,我們靜待即可。」
裴晏微怔,思忖一番,便將一直以來藏在心裡的話問了出來。
「你想借刀殺人,是不僅要借懷王的刀,也要借陛下這柄刀。好待將來時機成熟,剜去隱患,是嗎?」
元琅默了會兒,不置可否地笑道:「防患於未然罷了。舅父若肯安心輔佐,我自然願意侍奉他百年。念他對阿娘痴心一片,我還可將他棺槨送進阿娘的地宮裡,讓他們生從一處來,死葬一處去。」
他垂眸望著手中茶盞。
清透水光,映著另一張臉。
「各州皆已有所動。想來到時會亂一陣子,正好也騰出些地方,賞給舅父手下那些在邊地守了許多年的軍戶。一來他們苦了太久了,不給些甜頭,北邊早晚要生更大的亂子。二來……只有日子好過了,人才會惜命。」
裴晏抿唇緘默,良久,才澀聲道:「殿下既已有安排,臣便放心了。」
昏時,紅輪西斜,裴晏心中鬱結難消,剛出東宮的門不遠,便被蕭紹攔下。
「殿下請裴詹事移步。」
裴晏掃了眼一旁停著的馬車,正是早晨他攔下的那輛,猜想是來尋晦氣的,正巧他也苦於沒有正當理由去試探,便沒多推辭。
馬車卻一路往南,徑直駛向平昌門。
裴晏挑簾問:「懷王府不是往這邊。」
蕭紹只顧趕車,裝聾作啞,裴晏又問了一遍,最終只能沒趣地坐回去。
馬車趕在最後一刻出了城,過浮橋,進了四通市,周遭便喧鬧起來,不一會兒,在河岸邊停下。
裴晏下了車,兩名侍女欠身相迎,他回身看了眼蕭紹,見其沒有要跟上來的意思,便隨侍女上了岸邊靠著的舫船。
一股熟悉的薰香溢出來,侍女一左一右,在艙門前站定,示意他進去。
裴晏在門口站了會兒,深吸一口氣,摁住心下惴惴,推門入內,幸而裡頭只得一人,除卻主座,也只得一席。
劉舜指了指左席:「素聞你是六親不認,誰的宴都不赴,我還以為請不來你。」
裴晏上前揖禮,卻沒有要坐的意思:「蕭庫真的本事,我在揚州見識過了,我還以為這車是要出西陽門的。」
「我若想殺你,你年前第一回 去西郊釣魚時,便已葬在洛水裡餵魚了。」
裴晏沉聲問:「原本那些農戶,殿下如何處置了?」
劉舜笑道:「西郊從來就沒有農戶。」
裴晏神色微凝,默了會兒,整袖入席,案前只放著一壺酒,卻沒有杯子。
劉舜雙眼微闔,不緊不慢地接著說:「看在你父親的份上,過去的事,我不與你計較。」
「不知殿下指的哪件事?」
劉舜朗笑道:「你這不要命的脾性,倒確實是裴昭的種。」
裴晏知他大抵是知曉內情,故意要往自己痛處戳,且與那人的習慣如出一轍,臉色不免有些難看。
「殿下若沒有別的事,下官便告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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