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腳步聲傳來,應是聖人起身離開。
韓耕耘的胸口被塞了什麼東西,他大著膽子睜開雙眼,看到一雙高薛從他眼前離去。遠處一抹明黃衣衫消失在門口,他終於鬆了一口氣,鬆軟下緊繃的身體,睜開了眼睛。
譚芷汀捏了捏他的鼻子,笑道:「怎麼樣,嚇壞了吧!」
未等韓耕耘回答,兩人的眼睛上就被蒙上了黑布。他們上了馬車,坐了大約一刻,就又被人請下,再次掀開黑布時,二人已回到了船上。
種種跡象表明,聖人是在不遠處召見了他們。並且,聖人對太子的一舉一動都瞭若指掌。
畫船上的酒宴還未散。被砸暈的侍女一個個茫然地盯著譚芷汀與韓耕耘,仿佛剛才的事不過是一場惡夢,他們二人從未離開畫船一般 。
劉潭喝得醉醺醺上樓,硬要拉著韓耕耘再去喝兩盅。韓耕耘知他是醉了,明日二人還要去衙門查案,不宜飲酒過多,便同譚芷汀告別,送劉潭回了中書令府。
劉潭母親孫氏留韓耕耘宿在劉府,韓耕耘一心只想著聖人的信,便推脫還有事,一路小跑回了待賢坊家宅。一回宅,也不淨手喝茶,直接把自己關進書房,打開了信。
上面只有寥寥幾句話:朕已聞夜珍珠案,此珠為當年朕賜於陳妃,天下無二,速查明此案,來稟。
韓耕耘將信來回讀了幾遍,終於吐出一口濁氣,將信折好,壓在手下。他感到自己的太陽穴在突突突地跳,手指敲打在信上,有一種難言的焦灼。
聖人要他查明殺人案?還是要查明這珠子究竟是如何落到潘駙馬手中的?聖人難道是在懷疑朱炙?懷疑太子不是太子?
可惡,簡直是千頭萬緒!
韓耕耘知道自己又被攪進了一潭渾水裡。他的腦海里回想起,那日朱炙在曲園桌上,用茶水畫的圈。仿佛此時此刻,他就在那個圈裡,如同螻蟻一般渺小微弱,任由一雙翻江倒海的手將他卷進又深又急的漩渦里。
但韓耕耘也有他的處事之法。
只要竭盡全力,不帶任何偏見地去把這案子查清楚,他就能跳出這潭渾水。他只期望自己的能力不會讓聖人失望!
燭火突然跳動了一下,燈油沒了,屋裡陷入一片昏暗。張嫂在外面輕輕拍打房門,「大郎,怎麼這麼早回來,用過飯了嗎?」
韓耕耘揉著太陽穴,他身處在黑暗裡,卻試圖讓眼睛習慣黑暗,他漫不經心地答了一句:「張嫂,我不餓。」
張嫂走後,他又在黑暗的書房裡,坐了很久很久。
第二日一早,韓耕耘來到京兆府,先去同劉府尹照了面,然後來到曾經的辦公之所,將夜珍珠案所涉及的所有人和事的檔案全都通讀了一遍。
劉潭與譚芷汀直到日上三竿才來,杜佛更是踩著他們後腳,姍姍來遲。這不大的屋室里一下聚起了四個人,立刻顯得擁擠起來。
劉譚的屁股還沒在椅上坐熱,就跑去和劉府尹敘舊。杜佛充當了小廝的角色,一直殷勤給譚芷汀端茶倒水。譚芷汀在看那顆珠子的描畫,不時發出讚嘆之聲。
對於此案,韓耕耘急於知道兩點。
一是死者的身份。因為頭顱已經腐爛變形,想要通過屍體辨認出死者身份已經成為了不可能。京兆府已發了尋屍榜文,暫時沒有人發現頭顱以下的屍身。或許他們應該去查訪城內近半月以來的失蹤人口。
二是查明黑貓張霽偷盜夜明珠後,究竟把珠子交給了誰。這點暫由杜佛私下打聽,至少要查明城內有誰能夠偷運大量財物。
韓耕耘將要查明之事仔細說給杜佛聽。
杜佛連話都沒有聽完就直擺手,「這案子和我沒關係,我只是個書吏,用不著干捕快的活!」
「此案關係重大,成之,你就幫我這個忙吧。」
「關係再重大也和我杜佛沒關係,聽清楚了,沒!有!關!系!」
「那我就去找我堂叔叔,讓他同你說。」劉潭不知從何處溜出來,靠在門上,笑嘻嘻看著杜佛。
杜佛撇過頭去,暗罵一聲,隨後臉上堆起笑,連連擺手,「不必驚動老劉頭,既然是桃深托我的事,我就儘儘心,給你們跑趟腿。不過,我們先說好,這事不好打聽,斷人財路,如殺父母,要是我實在打聽不到,你們也不能怪在我頭上。」
韓耕耘道:「有勞你了,成之。」
「應該的,不能白喝桃深這麼多好酒不是?」杜佛拉了拉腰帶,一縮鼻子,轉頭對譚芷汀說,「譚娘子,那我這就去了。」
譚芷汀仿若未覺,右手拇指與食指彎成一個圈,左手捻住怕子一點兒,自那個圈穿過,似趕個蚊蟲般用帕子一甩,良久,才輕聲嗯了一聲。
那帕子打出的風似有香味,杜佛縮著鼻子一聞就醉,雙腳虛浮地往外跑,還一個勁地給譚芷汀搖手作別。
韓耕耘說:「我想去趟牢房,去問問那個夜香郎當夜的事。」
譚芷汀立刻道:我也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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