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軍的坦克碾壓著一切，建築在震動，在為解放歡呼，蘇江扔下醫藥箱，脫掉早已污穢不堪的白大褂，她在放棄醫護人員的身份，放棄醫護人員的身份，在戰場上等於仿佛生的可能。

「你在做什麼？你瘋了？」赫爾曼詫異而又憤怒的盯著這個女人。

「請你救我，也救救你自己，我希望我們都能活下去」

「那要看你怎麼定義活著」

「有生命的活著，能嗅到花香，能觸摸到風，能感知到光的那種」

「不，有的人活著卻與死無異，有的人接受死亡卻活著，活在活人的恐懼中」

「好，那我問你，你誠實的回答我，你想死嗎？」

赫爾曼沒有回答。

「你不想你在柏林的母親嗎？你不想…不想再見到我嗎？你自己的想法，不是你那個已經得了帕金森的元首想法」

「我的想法不重要」

「重要，誰說不重要，非常重要，你知道你到底真正想成為什麼樣的人嗎？」

周遭雜亂的聲響告訴他蘇軍已經近在咫尺，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居然在這樣的一片廢墟上問自己想成為什麼樣的人，赫爾曼望著硝煙濃厚的天空。他只想成為元首的利劍，保護祖國，可如今持劍人已衰落，利劍也已斷刃，德意志會有怎樣的結局他心中清楚，那個女人還在喋喋不休的說著什麼，直到他聽到她憤怒的說：「你根本沒有享受過你自己的人生，原因是你不懂人生，你就像一個機器」

「人生應該怎麼樣度過？」

「人生的意義不在於你有怎樣的榮譽，多高的成就，賺多少的錢，在於你究竟看了多少的世界，又從中了解到多少的事情，當一個人知道自己想成為什麼樣的人，就會懂得如何去生活，而你，一直都在成為別人想讓你成為的人，你沒有自己的想法，沒有自己的生活，你活的根本就不是你，現在，我要那你誠實的回答我，你到底想不想活著？」

「那不重要」

「重要，你一定要誠實的面對自己，你才可以誠實的面對其他人，活下來吧」

「你為什麼…」

「因為我是你的債主，你欠我的醫藥費還沒有清算，你要還債，你欠我的，欠那些亡魂的，死太容易，活著認罪才難」

「這樣啊」

「活下來我請你喝西紅柿湯」

第82章 希望

蘇江感覺到一切都在那場硝煙中崩壞，尤其是當蘇軍坦克經過，士兵開始覆蓋式的清理戰場的時候，赫爾曼的傷口還未包紮好，蘇江正準備收尾忽然被一頭按下，她只能抱著醫藥箱坐在他身後。

「放開她！」一個穿著蘇軍制服的士兵舉槍對準赫爾曼的頭警告他不要輕舉妄動，男人的俄語口音很奇怪，他以為赫爾曼脅迫了醫生。

被好幾把槍同時指著腦袋的赫爾曼緩緩舉起手，蘇江在他的身後感受到他的緊張，偷偷張望他的正前方。她看見熟悉的亞洲面孔，男人三步並作兩步走來卸下他身上的武器，後方的士兵上來就是狠狠的一槍托。

「他沒有脅迫我！」蘇江連忙站出來解釋。

「你…你會中文？」男人這才意識到他們在用母語交談，他有些遲疑的看著蘇江：「你也是中國人？」

蘇江點頭她沒想到在這裡能遇到中國人，不過現在不是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的時候，男人打量著她又問：「中國哪裡人？」

「南京」

男人沉默半晌聲音低沉：「我聽說過那裡的情況」

赫爾曼被蘇聯士兵帶走，他逃不過做戰俘的命運，蘇江曾詛咒他被俘後立刻發配去西伯利亞挖煤為建設蘇維埃添磚加瓦，但當她看到赫爾曼半跪著被槍托錘倒在地時，她想收回以前的詛咒：「他是傷兵，你們不該這樣對他」

「你是個善良的醫生，為戰勝德國人蘇聯士兵付出了鮮血，不要盲目的善良，所以你明白嗎？」

「明白」

男人將蘇江帶走安頓在難民營，現在全城戒嚴她無法回到維奇家，難民營里沒有吃的，是夜，她抱著藥箱忍受著飢腸轆轆瞌睡，外面響起一陣窸窣聲，她警惕的睜開眼睛。是白天的士兵，他手裡提著食物。

蘇江遲疑的注視著他，直到他走到她的面前將麵包遞給她，蘇江感到自己眼眶發熱，原來這就是在異國他鄉遇到同根人的感受。她接過麵包咬一口乾硬的麵包努力吞下。

「喝點水，熱的」男人似乎是因為在異國見到同根人頗有感慨，所以他的態度比較溫和。

蘇江本想同他客氣，但生物的本能讓她沒有辦法客氣，她窘迫的接過水壺咕咕喝下一大半，蘇江問出困擾自己的問題：「為什麼你會來歐洲戰場？」。

「我們是東北抗聯國際88旅，受周保中將軍的調派參與蘇聯的衛國戰爭」男人的話擲地有聲。

「你是共產黨？」蘇江忽然好像明白什麼。

「對，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蘇江有些不敢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