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瀾沉浸在品嘗菜餚之中, 本不會注意到那李元鶴是否在席間用膳。
可偏那李元鶴張揚極了,在宴席進行到一半才姍姍來遲,還穿了一身寶藍交襟錦袍,配了件黑金大氅,在祥和一片的宴廳之中很是顯眼,令人忽視不得。
昭瀾很快便知曉了李元鶴這般做的用意。
她不經意地朝那李元鶴投以目光, 卻是忽地瞧見什麼, 遲遲停留在李元鶴身後之處,與一雙同樣望向她的眸子四目相對。
她的心神一震, 神色怔怔,腦海之中僅僅剩下一個念頭。
當真...是他,小將軍燕旻。
「小將軍歿了。」
「小將軍不願受降, 拼死抗敵,孤身一人葬身於敵軍劍下。」
「護您周全,這是小將軍的命令,更為小將軍的遺願。」
時隔多年,那士兵通報燕旻死訊時的言語依舊曆歷在目,昭瀾忘不掉。
她始終對燕旻的死不能釋懷。自岱州城破,她反反覆覆被困於重複的夢魘之中,曾在夢中見過許多離去的人,有公孫荌,有月樺,甚至有那公孫瑞。
可她沒有一次,哪怕一次,夢見過燕旻。
她暗暗抱著一個微乎其微的幻想,她想,或許燕旻沒有死。她不止一次地幻想過,若是有朝一日再見到燕旻是怎樣的景況。
可她未曾預想過,在幾年後的一個除夕夜,在杯觥交錯之中,她會對上燕旻這般陌生又戒備的目光。
他這些年究竟經歷什麼?為何如今會在李元鶴身側?又為何會像是不認識了她一般?
昭瀾緩緩將視線移到李元鶴上,對方正巧也在盯著她,似笑非笑,像是想從她的神情上觀察出什麼。
察覺到昭瀾的視線,李元鶴勾唇一笑,舉起案上的酒樽,隔空朝她敬了一杯酒。
李元鶴的意圖再顯然不過,他和許承直是同一類人,未達目的不擇手段。
今日之舉,不過是在提醒她,燕旻如今在他手上。
昭瀾垂下眉眼,望向酒樽中的捲起的微微波瀾漣漪,神色意味不明。
......
宴席終了,昭瀾隨著眾人走出殿內,冷不丁被外頭迎面而來的寒風吹得打了個哆嗦。才走出一步,便被陛下身旁的一眼熟的貼身內侍叫住。
「娘娘,陛下在清泉宮等您,還請娘娘隨奴才同往。」
她點頭應下,喚芮兒先行回去,隨後跟在那侍從身後。
昭瀾倒是對那清泉宮有些好奇,入宮以來,倒是從未聽說過宮中還有這樣一處宮殿:「清泉宮是什麼地方?」
「回娘娘的話,清泉宮是陛下解乏祛疲之所,以殿內有溫泉而得名,離萬戚宮僅有幾百步之距。」
溫泉?她竟不知這皇宮所建之地竟還有個泉眼。
便只引到殿門,那內侍便退到一旁,幾個宮裡的嬤嬤迎上前來,給昭瀾換了身衣裳。
說是換衣裳,實則最後昭瀾只穿了層輕薄的青綠紗衣。礙事的髮飾也都一併取下,只隨意挽了挽垂落在前的青絲。
待到更衣完成,身旁伺候的嬤嬤上前為其推開了一扇門,指引方向後便一併退出屋中。
門後是一條長廊,兩邊皆掛滿了粉白色的帷幔,不知是否溫泉在此的緣故,長廊雖透風卻與殿外那般寒涼刺骨不同,甚有熱氣瀰漫。
昭瀾赤著足也未曾覺得冰涼,她沿著長廊走到盡處,又見一四周掛滿帷幔的偌大長亭,微風涌動,紗布輕搖,熱氣繚繞,池中人影若隱若現。
她撩起半邊紗簾,便見縹緲水霧之中愜意倚靠在池壁的人微微睜開了眼,聲音沙啞低沉:「怎麼不下來?」
昭瀾聞言下了水,眼神卻依舊停留在李行韞身上不捨得離開,愈發靠近愈發覺得腿軟。
浸濕的月白交襟裡衣緊貼在健碩肌肉上,裸露的鎖骨滴落水珠,殷紅的薄唇微抿,玄色髮帶將髮絲挽在身後,卻依舊有不聽話的幾縷散落在鬢間,沾染上了濕氣。
他應在此處泡了有一會兒了。
昭瀾忽地便想起從前公孫荌問過她,尋常的公主都有面首,怎就她身邊卻是一個俊美郎君都不見。
她那時心頭頓時浮現阿姊身旁的幾個生得一言難盡又陰柔嬌媚的男寵,輕輕笑笑,只說男女情愛彎彎繞繞,對此並無興趣。
如今她知道了自己的答案。什麼並無興趣,若是岱州有生得這般俊美又硬朗的郎君,她身側怎會空無一人。
她才是一個偽君子,徹頭徹尾的偽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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