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時日,林遠舒神思衰弱,疑神疑鬼,一會兒抱著裴知麓的手聲淚俱下求他多為家中妻兒考慮考慮,一會兒指著裴知麓的鼻子罵他道貌岸然遲早天打雷劈。
日子從一開始的和和美美變成雞飛狗跳。
直至裴妄懷七歲的那年正月初一,裴知麓又一次瞞著所有人偷偷去見宋思思,卻被林遠舒發現。
那天晚上,林遠舒扶著腰,站在冬日的紛飛雪夜裡,等他等到戌時末刻。
最終心如死灰,暈倒在雪地之中。
血在她身下蔓延開來,整座裴府陷入焦急慌亂之中,除了那個尚未歸家的男主人。
再醒來時,林遠舒腹中胎兒已經徹底保不住。
而裴妄懷在府內的一眾混亂里偷跑出府,想要去通知裴知麓,讓他回家。
卻在深夜迷路,失蹤了好幾日。
想到當初裴妄懷失蹤前後的種種,林遠舒重重嘆了口氣,眼底蘊著的淚終是墜落,顆顆晶瑩。
「失蹤一事,確是我這個做母親的失職,他因為這件事,吃了許多苦。」
她從始至終未曾提起裴妄懷雙重人格一事,姜今也聽得心口直泛酸,卻也忍不住猜測,林遠舒應是真的不知道裴妄懷雙重人格一事。
「後來呢?阿兄是怎麼回來的?」
「怎麼回來的?」林遠舒再度陷入回憶之中,喃喃道,「他自己跑回來的。」
當時裴府亂作一團,等到下人們發現小少爺不見時,已經是翌日凌晨的事了。
終於等回男主人的裴家人急忙到京兆府報案,卻因為連日落雪,所有痕跡被掩,一直找不到人。
裴妄懷跑回來時,整個人狼狽不堪。
出門時穿著的新年衣裳已經被樹枝劃破,臉上和身上有輕重不一的傷痕。
人發著高燒,短短几日瘦了一大圈。
他暈倒在東城門附近的雪堆之中,被進城的百姓發現並報官。
林遠舒連遭打擊,整個人衰疲虛弱。
孩子沒了對她簡直是晴天霹靂,日日以淚洗面,抱著房間裡的枕頭喊女兒。
神志又瘋又痴,時而對裴知麓拳打腳踢,時而又對他溫柔以待。
只是話題始終圍繞著那個未出世的孩子。
未知性別,女兒只是她一廂情願的想法罷了。
後來,裴妄懷撿回一條命。
可他與林遠舒和裴知麓之間的關係,卻降至冰點。
七歲的孩子,明明失蹤之前貼心懂事、教養極佳,如今卻時常陰惻惻地盯著自己的父母。
林遠舒房間裡的那些被她喊作「女兒」的枕頭,一個個全被他用剪刀剪碎。
裴府陷入新一輪的雞飛狗跳之中。
而裴知麓在此期間搬離主院,遠離「母子紛爭」。
好在隨著時間流逝,林遠舒的病情慢慢康復,裴妄懷的性情逐漸恢復。
只是母子之間的那些破裂感情已難以修復。
再後來,裴知麓見裴府內院穩定,乾脆請旨南下,領兵駐守。
林遠舒對他唯剩滿腔恨意,自是不可能隨他前去。
她心中自也明白,裴知麓忍了這麼久,就是為了帶著宋思思離開京城這個是非之地。
半生錯付,到頭來換得這樣一個結果。
林遠舒不再強求什麼,從此與裴知麓南北相隔,不復相見。
直至幾年後,裴知麓戰死沙場的消息傳回京城。
林遠舒遣散裴府的所有下人,頭也不回離開,住進郡主府。
而她與裴妄懷之間,母子關係始終冷淡,到現在也未曾改變。
曾經的裴府,如今只剩下一個破落頹敗的空殼子。
往日的那些歡聲和諧,恩愛相敬,終成幻影。
無人再記起。
「嗬,」林遠舒輕笑一聲,「裴妄懷與他的父親,太像了。」
以至於她在裴知麓離京之後的每一年裡,只要看到裴妄懷的那張臉,就會想起那個被自己刻意遺忘的人。
還有那些她在患病恍惚時,裴妄懷親手剪碎的枕頭。
那是她的慰藉,是她為數不多的希望。
卻被自己的兒子親手摧毀。
聽完林遠舒的話,姜今也握著她的手,趴在她膝上,眼淚一顆接一顆地掉。
「舒姨,您辛苦了。」
這麼多年,獨自一人熬過這些心碎和痛苦。
林遠舒憐愛地撫了撫她的發頂,輕聲道,「現在你該知曉,舒姨沒有騙你吧?」
裴妄懷心思沉重,無論如何也不是姜今也能應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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