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身份上的差距,如同天塹,難以逾越。
桑瑱解開我的外衣,又取來熱水和乾淨的毛巾,輕柔地幫我擦拭著身上的血痕。
一如初遇時那樣。
想到初次相遇,心臟好似再次被鈍刀捅過,短短半載時間,一樣的舉動,卻是完全不一樣的心境。
但凡他只是一個普通的醫師,或者我們不是以這樣慘烈的方式重逢,或許都不至於如此糟糕。
「對不起,我沒有早些認出你來。」身旁人聲音低沉,似有濃濃悔意:「你早就認出我了,對嗎?」
「否則以你的身手,那一劍定然能刺穿我的心臟,可你卻突然收手了。」
「我應該早些想到是你的,否則哪個刺客會這般善良,給目標反擊的機會?」
「我只受了一點皮外傷,而你,被我毒瞎了眼睛,還被桑家人欺負。」
「你向來驕傲,今日之事一定會覺得很委屈吧?你現在……是不是很恨我?」
「我以為桑桑今日平安無事,是因為她運氣好,如今看來,分明是你手下留情。你的身手我見過,那丫頭怎麼可能近得了你的身?」
「你根本就沒想過要傷害我們,對不對?」
「如果當初我沒有隱瞞身份,這一切是不是就不會發生?」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像是呢喃,又像在自言自語。
「其實分別前夕我就想告訴你我叫桑瑱,但我又怕解不開你體內的血蠶蠱,讓你覺得『靈醫妙手』也不過如此。」
「怪我,都怪我這該死的虛榮心,要是我早些坦白就好了。」
「我本以為,再見面時我多少能找到一些解蠱的線索,那樣我就能光明正大地站在你面前,讓你因我而自豪。」
「沒想到,竟變成了這樣……」
斷斷續續的哽咽聲在耳邊迴響,最終他也沒能忍住,泣不成聲。
我看不見他此刻的表情,卻能感受到有溫熱的淚水滴在我手背上。
他又哭了。
恨嗎?
傷成這樣,自然是有些怨恨的。
可我刺殺他在先,桑家今日之舉,也算本能反擊。事到如今,只能說命運弄人,陰差陽錯。
身心俱疲,眼淚順著眼角流入鬢間,我喉頭髮干,不知該如何面對桑瑱,更不知接下來應該怎麼辦。
不多時,倦意便從四肢百骸襲來,眼皮越來越沉重,很快我便沉沉睡去。
今晚發生的一切,恍然如夢。
迷迷糊糊中,有雙溫熱的手在我傷口上塗抹著什麼,疼痛漸漸消失。
不知過了多久,又聽到一陣細微的敲門聲傳來。
緊接著,房門被推開,有人躡手躡腳地溜了進來。
桑瑱刻意壓低聲音:「這麼晚了不回去休息,跑我屋裡做什麼?」
「我拿了些乾淨的衣裳,她衣服上好多血,穿著肯定不舒服……」
桑二小姐聲音怯怯的,再也沒有了先前的趾高氣揚,活像個做了錯事的孩子。
兩人輕手輕腳地走回床邊,二小姐悄聲問:「一直沒醒嗎?」
「舊傷未愈,今日又失血過多,還中了無功散,恐怕要等明天才能徹底清醒。」桑瑱回復。
「好吧。」片刻後,像是想到什麼,二小姐突然道:「既如此,那我現在就給她換衣裳,阿兄你迴避一下。」
桑瑱似乎沒有動。
二小姐急了:「你在這兒不方便。」
「沒什麼不方便,藥都是我上的。」少年語氣隨意,仿佛在說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
「那你轉過去。」許是兄長一直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她罵罵咧咧道:「你這樣說,別人會以為我們家出了一個採花賊!」
「愛說便說,無所謂。」
有腳步聲響起,緊接著,杯盞放在桌面的聲音自不遠處傳來。
與此同時,身旁人慢慢靠近,淡淡的脂粉香氣飄入鼻間。
少女的手指柔潤冰冷,觸及肌膚的那一刻,一股涼意瞬間傳遍全身,我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
「對不起對不起,不小心碰到你傷口了。我注意點,你別亂動哈,我們不會傷害你的。」
我本也沒打算亂動,受了傷又中了毒,渾身上下一點力氣也沒有,與其做無謂的掙扎,不如等藥效消退些再說。
桑瑱只知我要殺他,並不知曉我就是傳聞中的「黑衣羅剎」,在沒搞清楚刺殺原因前,這對兄妹應該不會貿然對我出手。
換好衣服,二小姐起身,嘆道:「唉,傷得有些重,有些地方還在滲血。」
房間裡再次陷入寂靜,桑瑱自始至終沒有回應。
不知過了多久,二小姐哽聲道:
「我錯了阿兄,這次是真的知道錯了,你不要生氣了,不要像以前那樣不理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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