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白心中覺得有異,卻聽一旁因為負傷已經氣喘吁吁的黎陽大喊道:「別靠近她!」
徐白聞言,立刻一個閃身後撤,回到了薛野的身前,與阿蕪拉開了一段不遠的距離。
薛野皺眉問黎陽,道:「怎麼回事?」
黎陽想要開口回答,但他確實傷得不輕,剛剛那聲大喊已經用了不小的力氣,如今甫一開口,便只能脫口而出一陣咳嗽聲。
楚平見黎陽這樣,只能開口替他補充道:「她是蠱師。」他說完這話後,想了想,又補上了一句,「還是黎陽的母親。」
蠱師常年隱於深山,雖然罕見,卻並不是多麼難尋,但是——
「母親?!」第一次聽說這個消息的薛野比楚平還要震驚,他瞪大眼睛看向黎陽,不敢置信地說道,「你竟然讓我去勾引你自己的母親?!」
這樣的事情,哪怕是對薛野這類人來說,也委實有些過於聳人聽聞了。
黎陽沒來得及說話,就聽見不遠處的阿蕪率先說道:「就是啊陽兒,你難得帶著朋友來看我,不如還是不要再想什麼『棲寒枝』的事情了,我們一起老老實實地坐下來喝杯茶吧。」
說完,阿蕪又擺出一副慈愛面孔,對著薛野等人說道:「我自小不在陽兒身邊教導,所以他為人處事有所欠缺,不太明白怎麼同人相處,還請幾位多多包涵。」
明明是刀劍相向的場面,在阿蕪的敘述下竟顯得有些莫名親切了起來。
但親切的表象很快就被黎陽的話語給撕開了。
黎陽看著阿蕪,說道:「是,我不明白。我到今天都不明白,您為什麼要跟父親分開?他明明把所有美麗的綢緞、所有華貴的首飾都給了您,他對您那麼好,從淵城的所有人都是有目共睹的。」
其實黎陽並不喜歡他的父親,他甚至對他父親的許多舉動都是持反對意見的,但此時,他卻莫名地說出了和他父親觀點一致的話。
「他對您那麼好,您為什麼要逃?」
阿蕪聽了這話,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黎陽甚至認為她可能不會回應。
但阿蕪卻突然開口了,她說:「愛而不敬,便只是寵。他不是愛我,他是寵我。他如何對他的靈寵,便是如何對我的,那不是愛,至少不是我要的愛。」
阿蕪問黎陽:「陽兒,所以連你也覺得,女修便應當甘願為了幾件美麗的衣服,幾套名貴的首飾就束之閨閣嗎?」
黎陽沒有回答這句話,他只是說:「可父親從來沒有苛責過您。」
「嫁給你父親之前,我可以踏遍山河,恣意做我想做的任何事情事情。而嫁給他之後,我每日除了修煉,幹得最多的事情便是繡花。他是沒有苛責過我,他對我向來只有一個要求,就是要我扮演好道侶的角色。」說到這裡,阿蕪頓了頓,她深吸了一口氣,而後擲地有聲地說道,「但我不願意。」
聽到阿蕪如此堅定的回答,黎陽罕見地出現了情緒上的波動,他近乎質問地對著阿蕪說道:「但你與父親已經相濡以沫二十餘載,為什麼……」
阿蕪卻打斷了黎陽的敘述,她問:「所以你今日前來,是來找我討要你缺失的童年的嗎?」
當然不是。
聽了這話之後,黎陽像是陡然想起了什麼。他原本因為憤怒而生動起來的表情漸漸收斂了,如同一隻沙灘上的貝類生物一樣,好不容易向四周舒展開柔軟的內里之後,卻又因為經歷過一次海浪的拍打,就慌忙地縮回到了堅硬的殼裡。
黎陽又成了那個宛如木偶一樣無悲無喜的假面人。
阿蕪見他如此,眼中竟泛起了瑩瑩的淚光來:「此事,確是我對不起你。」
阿蕪自問這一生對得起任何人,卻唯有這個兒子,她從一開始就虧欠了。她不是沒想過要彌補,只是缺失的陪伴無法填補,只能越積越多,等到再回頭的時候,稚兒已經變成了少年,牙牙學語已經變成了刀劍相向。
遺憾無法消弭,只能被儘可能地忽略。而同遺憾一起被忽略的,還有他們之間那越來越稀薄的親情。
阿蕪不說話,黎陽也不說話。他們倆不說話之後,剩下的三人便突然顯得好似是插入旁人家務事中的局外人,無從開口。
正在這沉默的當口,之前已經躲起來的那名女童突然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里沖了出來。
她嘴裡大喊著「壞蛋」就只管蒙頭往前沖,竟然成功瞎貓碰上死耗子般撞到了薛野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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