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當夜暝循著巨響發出的方向側目看去,才終於見到了那名與徐白同行的騙子——他正站在離月曜不遠的地方,將自己本命劍插入了身下的土壤之中。
話分兩頭,薛野所站的這個位置可說得上是他精心計算所得。他推演的天分普普通通,雖說昔年在上清宗聽課還算認真,但確實也從來沒有自己動手卜算過,本來也沒有多少把握,但此刻,聽見耳畔巨大的轟鳴聲,薛野便知道自己肯定是算對了。
於是,原本多少有些不自信的薛野趁勢擺出了一副「我早知道如此」的表情,抬起頭看向不遠處的夜暝和徐白,眼中閃過一絲狡黠,道:「二位雖是世間少有的英傑,卻竟然不懂擒賊先擒王的道理。」
夜暝見狀,目眥欲裂。
不因別的,皆因薛野所刺之地,正是夜暝布下的靈脈匯聚之處。此地一破,靈脈自毀。而月曜的三魂全靠這一條靈脈續著才能穩固,此刻靈脈一斷,會發生什麼,不言而喻。
薛野正在為自己釜底抽薪的計策沾沾自喜,卻不料下一個瞬間,便感覺自己的脖子一緊,而後雙腳離地,不能呼吸——竟是原本離薛野八丈開外的夜暝憑藉一個閃身,眨眼間便已到了他身前。夜暝不由分說,單手扼住薛野的咽喉,將他提到了半空之中。
他動作之快,竟讓薛野連防禦都來不及。
第105章
靈脈乃是一洲之根本,其興盛衰敗都是關乎一洲命脈的大事。故而當薛野一劍廢了保存月曜肉身的靈脈之時,整個從極之淵都受到了牽連,如同向湖心投擲了一顆石頭一般,以城外別院為中心,巨大的靈力波動好似一圈圈漣漪一般向四周擴散開來。
而從淵城裡的人只聽見「轟隆」的一聲巨響自城外傳來,而後,原本早已燈火寥落的從淵城被瞬間驚醒,每家每戶此起彼伏地亮點上了燈。
緊接著,暗夜靜默了一瞬,而後一場大雨突如其來地從天而降。
若是在別的地方,世人大抵只會將此夜的一切當做是驚雷之後的一場夜來驟雨,隨意處之,但從極之淵不會,從極之淵已經很久沒有下過雨了。再加上,從淵城裡都是亡命之人,任何風吹草動都不可能等閒視之。
而對薛野和徐白來說更不利的是,從淵城不是一座空城。魔尊之下,尚有魔君魔將,他們原本是不會被驚擾的。其一,夜暝十分自信,並沒有將自己的計劃交代給這群魔君魔將;其二,所謂魔君魔將也有自己的職責,不是閒人。
可如今,靈脈被斷的動靜委實太大,讓這些魔君魔將也注意到了不對勁的地方。無論如何,他們都會派人前去查探。
不多時,一支由三人組成的魔君小隊便出現在空曠無人的街道上,他們全副武裝,身穿戰甲,執長戟,呈三角之勢地朝著城外趕去。戰靴敲擊在磚石地面上,發出「噠噠」的聲音,在這暗夜之中,顯得尤為清晰。
城中家家戶戶閉緊了門窗,修為偏弱的魔修之感蜷縮在屋中一隅,聽著這規律而又冰冷的聲響,在自我安慰中任由那緊湊又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向著從淵城的城門口移動,漸行漸遠。
恐懼,伴隨著夜雨一齊滴落在每一個無眠的人身上——魔君已經多年不曾出過從淵城了。
這預示著今夜必然發生了什麼。
金戈之聲漸起,戰甲之勢已到。普通魔修雖然摸不清究竟發生了什麼,卻也能憑藉多年的逃命的本能得出一個並不美妙的結論:兵燹將至。
而這隻牽動著眾人心緒的魔修小隊,卻在即將出城時被攔住了腳步。
因為城門之外站著一個人,幽夜之中,那人手持一柄極為素樸的長劍,身上穿著一件極為不起眼的灰色道袍。雖是修者,不至於被雨水淋濕,但一人一劍,在這夜雨之中,卻著實顯得單薄異常。
從容如眾魔君也不曾想到,竟會有修士如此大膽,膽敢攔住他們的去路。
那修士似乎不曾獨自面對過這麼大的場面,臉上隱隱現出了侷促和不安,但他極為努力地控制著自己面上的表情,咽了一口口水,強忍心緒,壓下心頭所有的惶恐,面上只裝出一副風平浪靜的表情。
能做到魔君魔將這個位置的,自然是閱人無數,只一個眼神便可知道面前的人究竟幾斤幾兩。這三位魔君怎麼看,都要嗤笑面前這人一聲:「愣頭青。」
但就在幾位魔君咂摸著這人會不會光是站在那裡就嚇得尿褲子的時候,就聽此人把心一橫,眼睛一閉,大喝一聲道:「呔!此地禁行!」
這話說得委實底氣不足,不光沒能震懾住正欲出城的魔君,反而逗得一班大老爺們哈哈大笑:「哪裡來的奶娃娃,你爺爺殺出中州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裡哭著找媽媽呢,竟敢口出這樣的狂言!勸你速速把路讓開,否則,別怪爺爺將你剝皮拆骨,挫骨揚灰。」
那說話的魔君是個青面美髯的大漢,身上血腥氣極重,一看身上就背著不少人命,比話本里寫得不知道要恐怖上多少倍,單論一張臉怕是就有能止小兒夜啼的奇效。
執劍的年輕人,也就是楚平,在聽了這話之後,反而沒那麼緊張了——
「是啊,再不濟,也不過是個『死』字。」
「死有什麼可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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