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觀來說,薛野被徐白餵得都有點太飽了,或者更準確地說,是太脹了。
而薛野若想突破化神期,就像得像之前徐白進階化神境之時一般,閉關須勘破心魔幻境。而一般修士,都會選擇先做足完全的準備再進入幻境之中。但薛野顯然不打算耽擱。
薛野當機立斷,沒有絲毫的遲疑地對徐白說道:「你替我護法。」說完,薛野便在床上盤膝而坐,閉上了雙眼,他能感覺道靈力在體內流轉,意識也逐漸沉入識海,進入了心魔幻境。
而得了薛野差遣的徐白沒有多言,只是靜靜地坐到了薛野的對面,打坐運氣,而他的目光則牢牢落在了薛野的臉上,深邃如潭。
薛野對心魔幻境也不是一無所知。據前人所著,幻境之中所保存的,都是修士內心最深處難以解開的妄念,執念難解,容易折人心智,故而兇險萬分。
薛野自然也早就做好了攻堅克難的準備。他原以為自己怎麼樣也會看見什麼難以匹敵的大妖怪之類的,卻沒想到出現在自己眼前的,竟是一條有些熟悉的泥路。
薛野認得這條路,這條路通往他的家。
啊,他怎麼會傻乎乎地呆立在這條路上?
如夢初醒一般,薛野低頭看向了自己的身體,他發現自己的軀幹和四肢都縮小了許多,身上髒髒的,沾滿了淤泥,而手裡,則緊緊抱著一根蓮藕。那蓮藕十分巨大,甚至比薛野的手臂還要粗,還要長。不對,不是蓮藕太粗太長,是薛野的手臂太細太短了。
薛野想起來了,他是出來挖蓮藕的,蓮藕挖到了,外祖母會高興的。
對,要回家,外祖母在家裡等著他呢。
終於記起了所有事的薛野飛快地甩開了自己短短的兩條腿,一路狂奔著往家裡跑去。不一會兒,熟悉的那間屋子便展現在了眼前。
薛野吃力地只用一隻手抱著藕,好騰出了另一隻手推開那扇破舊的木門,推門的同時,薛野還不忘朝里喊上一聲:「外祖母——」
然而門開之後,薛野卻驚訝地發現,平日裡為他撐起了一片天的外祖母,此刻正一個人坐在空無一人的房子裡,無聲地哭泣著。她背對著薛野,佝僂著身子,坐在採光並不理想的堂屋裡。黃泥壘成的牆面凹凸不平,為數不多的家具也只有那一張吃飯用的方桌和幾把椅子。
薛野不知道外祖母為什麼哭泣,也不知道為什麼她連哭泣都忍住了聲音,不敢叫人聽見。
薛野只想讓外祖母開心。
「外祖母,吃藕。」
薛野說話的聲音稚嫩而清脆,他用力將蓮藕舉過了頭頂,朝著外祖母遞了過去。
外祖母看見,忙不迭地接過了藕,摸了摸薛野的頭髮,誇獎薛野,道:「小野好乖啊。」
薛野得了誇獎,心中十分歡喜,嘴上還不忘奶聲奶氣地提醒外祖母:「吃!吃!」
明明淚水還掛在臉頰邊,可所有的委屈都能瞬間被孫子的一聲關懷給輕易抹平。外祖母笑彎了眼睛,她手忙腳亂地用衣角擦了擦還沾著淤泥的藕,吃了很小的一口,幾乎只剮蹭掉了一些藕皮。
「甜。」她看著薛野真誠地說道,「好甜啊。」
薛野覺得外祖母是騙人的,明明藕都只受了些皮外傷,哪裡能嘗得出味道來。但外祖母卻誇獎得真心實意的,她說:「這是我吃過最甜的藕了。」
說完,外祖母把藕放到了一邊,慢慢替薛野擦起了他臉上,手上的淤泥來。一邊擦,一邊叮囑薛野:「小野好厲害,以後長大了,要變成更厲害的人知不知道?」
「知道。」
見薛野應承下了自己的話,外祖母接著說道:「不要像你外祖母這樣沒用。」說到這裡,外祖母給薛野擦手的動作停下了。薛野感覺到有什麼溫熱的東西落到了自己的虎口處,而後,他聽見外婆用很輕的聲音呢喃著,「我沒用啊。我要是有用,怎麼會把自己的女兒害到這個地步。」
不是的,外祖母,不是的。
薛野想告訴她,她不是沒有用的,只是在村子裡,沒有男丁的孤兒寡母是活不下去的:土地不會憐憫勞力的缺失,只會依據落進土壤中汗水給出回答;賦稅不會體恤人丁的凋零,只會冷酷無情地告知需要繳納的數額;村民不會憐惜他人的遭遇,只會把流言蜚語當做道德評判的標準。
可那些念頭只是在薛野的腦海中一閃而逝,就像是穿過手掌的流水一樣,等他再想開口說的時候,又都什麼都剩不下了。
薛野無能為力地看著外祖母的淚水,正感到手足無措的時候,卻突然聽見門外響起了敲門聲,是徐白來了。
徐白衣著整潔地站在薛野家的門口,看上去有些微侷促。他從小便被廟祝教著讀書識字,小小年紀便已體現出難言的風骨,光是站在那裡,都像是個貶謫而來的小仙童。
叫人看了不由地心生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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