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然怒視的目光瞬間就落在了『李淵』身上。

這種受控感對鍾然而言不算陌生。只是鍾然也沒有想到，李淵已經是半詭了，卻依舊能施展對付詭物的能力。

對方此時就站在李時的身側不遠處。

宛若一尊沉默死神, 卻又扼殺了所有想對他弟弟不利的人。

鍾然仍舊記得他自己當初在轉變為詭物時——在他觸碰到黑池水的瞬間，感染導致他立刻喪失了所有抓鬼的能力。取而代之的是作為詭物的力量。

李時這種吉厄善是例外。

而李淵……李淵的特殊會是因為李時嗎。

因為對方與李時互相換命了。

想到這個可能性，此時的鐘然竟然也忍不住設想了一下, 如果換命能讓兩個人同時活下去，當時的李時會願意像如今救李淵一樣——救他嗎。

然而這註定是一個不可能有答案的設想。

而在這間屋子裡, 溫時淳與鍾冠玉的對話還在繼續。

鍾然現在不能說話，但卻不妨礙他聽到另一個問題的答案。

鍾冠玉正對『李時』說：「你都知道？」

——你都知道。

說明李時的話就是真相。

這一次，鍾冠玉的那隻眼睛裡也有了一點情緒。

但這一幕落在鍾然眼中就變得極為刺眼了。

然而『李時』的聲音依舊平靜。從始至終，這道清冽的聲音中都沒有一絲的起伏，而這一次對方說的也更為細節了：「憐苦從二樓逃離，又從樓上摔下，死亡，都是你一早安排好了的。」

「包括那些你特意讓他聽見的對話，以及看見的畫面。」

「都是為了增加他的痛苦，激化仇恨。讓他在死亡前意識到，古巷裡的所有人因他而死。」

溫時淳的視線短暫的落在了對面的詭物身上。

鍾冠玉沒想到『李時』的觀察會如此細緻。

怪物的目光再一次落在了溫時淳的手上，鍾冠玉說：「你看了他的記憶。」

一定是這樣了。

眼前的吉厄善屋主人查看了那個叫憐苦的靈魂記憶。

對方有這種力量。鍾冠玉很清楚。

但即便是親歷一遍，也未必有人能有對方這種驚人的觀察力。畢竟鍾冠玉敢肯定，至少古巷裡的那個吉厄善靈魂，此前都不知道，今時今日的一切，都是外界推力造成的。

從古巷著火，到鬼魂被困二樓，包括憐苦自身的執念，都是人為製造的。

然而鍾冠玉面前的人卻擺了擺手。

在鍾冠玉的對面，白髮青年此時抬起的右手，食指與中指正併攏著——他輕點了點自己太陽穴的位置。

說：「我查看了「我」自己的記憶。」

這道聲音極為冷靜，就好像在述說別人的人生。

鍾冠玉的目光有一瞬間的失神，像是不明白對方的意思。

他下意識說道：「你當時在現場……不，不可能。」

怪物搖了搖頭。這一點他還是有自信確認的。

當時別說是那條古巷，就算是包括這整座詭市在內，也僅有憐苦一個吉厄善存在。

吉厄善已經越來越少了。還有一些被他轉變成了同他一樣的人。而那棟屋子裡的靈魂也遲遲不再轉世。

這麼多年過去，他也就再遇見了『李時』這麼一個吉厄善人。

鍾冠玉曾狂妄的想過，這裡面應該有他的原因存在。那棟吉厄善屋在害怕了。

而就在這時，對面的人也將他尋找吉厄善的真正目的說了出來。

「你想讓憐苦產生惡念。」

或者作惡。

溫時淳說。

而兩人都清楚吉厄善作惡後會發生什麼。

……

對話結束時，客廳中陷入短暫的寂靜。

而在這短暫的時間裡，鍾冠玉沒有否認，甚至因為被看穿而產生了一點知己感。

這種情緒很難得。

當然這只是他單方面的認知己。

但這不妨礙鍾冠玉再開口時，如同怪物一般的聲音中染上了一點惋惜。

鍾冠玉說：「早知道……當時就不該讓你被鍾然帶走。」

六年前，他就應該將『李時』留下來才對。

如果是『李時』的話……

真是可惜了。

然而這段對話對角落的詭物來說不外乎一枚核彈投入深水。

鍾然當然聽出來了。

鍾冠玉惋惜的話語不僅說明了鍾然自己此前的所有計劃——實際都在這個怪物的眼皮子底下發生——鍾冠玉是故意的，不管是和吉厄善有關的信息，還是自己接近李時……鍾然的每一步其實才是對方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