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環見她到了書案邊上,熟練地找出鎮紙,壓住紙張兩角。
夫人每日都要對著字帖練字,少的時候寫一張三尺的宣紙,多的時候能在書案邊坐上好幾個時辰。
「婢子雖不能識字,可也看得出,夫人的字已經與字帖上一模一樣,為何還要每日都練?」
林瑜沉默片刻,她練的哪裡還是字,耐性而已。
顧青川雖然討厭,但他說的有一句卻沒錯。
她的耐性,的確該再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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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將歇時分,顧青川回了府,先進了趟前院,才到林瑜這兒來,與她一道用晚飯。
他好幾日沒在府中用飯,廚房特意備了滿滿一桌,清燉八寶鴨,糯米香菇肉丸,鮮橙釀蟹,木樨鮮藕湯,又有干香瓜茄,韭花攤雞蛋,並著幾樣清炒時蔬。
葷素齊全,林瑜的食慾很快被勾了出來。
喜歡的菜式都嘗過一遍,唯有那道鮮橙釀蟹,她看了兩眼,到底還是嫌麻煩,只夾起碟中一瓣剝了皮的橙子。
顧青川不像她,直接叫丫鬟端了清水進來,淨過手後拿起小銀剪,慢條斯理在一邊拆蟹。
兩人用飯時的習慣相似,都不發一言,坐在一起,桌上只有碗筷偶爾相碰的聲音。
林瑜吃得慢,夾了丸子回來,便瞧見修長手指抵著一碟蟹肉送到她這邊。
林瑜嘗了一口,味道果然不錯,嘗完蟹肉,又將碟子推了回去,目光滿懷期許。
顧青川已經淨過手,淡淡對上她的視線,對視片刻,他到底是重新拿了一隻蟹,提醒道,「你下次裝得像樣一些。」
站著求人來了,使喚他連一句謝也不知說。
「好。」林瑜認真敷衍,將碟子裡剩下的一隻蟹也夾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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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林瑜進了淨室沐浴。
她洗了許久,一直在想白日發生的事情,直到溫水轉涼,外面的金環催促第五遍時,才擦乾出了淨室。
回到房中,顧青川已經先上了床,林瑜走到屏風後,一口氣吹滅了燈燭。才撩開床帳,就被一雙大掌攬住腰,抱著放進里側。
「別亂踩。」顧青川低聲警告。
她最近心眼壞,上了床,總愛屈肘頂他胸口,有好藉口了更是要踩他兩腳。顧青川沐浴時總能在身上看見兩處淺青的印子。
林瑜老老實實嗯了聲,閉上眼睛,但不敢真正入睡。總覺得他要問些什麼,可等了許久,直至不小心睡著,也沒聽見顧青川的聲音。
身側清淺的呼吸漸漸變得均勻,顧青川側過身,替她掖好了被角。
*
芸娘回去後,只隔一日,又來了府上。她這回果真帶了好些胭脂膏子,連眉黛也有。
「我見夫人清水芙蓉,素日不施脂粉,便特意挑了些鮮妍的胭脂。夫人信我,芸娘常在外走動,見過許多人,像您這樣的眉眼鼻唇,就得由這丹朱之色來襯,保證是極妍極艷。」
林瑜聽她抑揚頓挫說完長串的話,心中佩服又添一分。這樣的人才到了現代,必定能當上銷冠。
隨手挑了一盒打開,林瑜接過金環遞來的玉簪,挑了一點兒抹在手背,稍稍有些吃驚。
「你自己做的胭脂,最近才開始,就能做出這種質地了?」
芸娘掩面笑:「這的確是我自己做的胭脂,便當夫人在夸這胭脂好了。」
林瑜道:「娘子的胭脂,的確做的極好,不必外面老字號鋪子裡的差。」氣香色正,抹在手上也不粘膩。
「夫人謬讚,其實仔細算來,我也不是最近才做胭脂,幾年前便開過一家胭脂鋪子,最近重新拾起來而已。」
林瑜看了眼手背,「娘子的胭脂做的這樣好,為何鋪子沒能開成?」
提及此事,芸娘張了張嘴,頭一回露出灰心喪氣的神色。
「我是借錢開的鋪子,起初生意做的確實紅火,可是不過一個月,便有人上門生事,說我家的胭脂用了起疹子。我起先還信以為真,一個個的賠禮道歉,可後來才發現,他們是另外一家胭脂鋪子買通的無賴潑皮,就是欺負我一個女人家背後無人撐腰。」
林瑜暗暗皺眉,「那後來如何了?」
「哪裡還有後來?」芸娘苦笑,「起初我能罵回去,能威脅報官把他們嚇走,可是架不住這幫人隔三岔五過來鬧事,時日一長,生意根本做不下去。」
芸娘嘆氣,「倘若我生來是個男子,又或者有個兄弟,一定讓他們那幫雜碎吃個教訓,只可惜我是婦道人家,罵破了嗓子,也只能嚇退些懦夫。真正藏了禍心的人,根本不怕我。不然我也不會淪落到去那破戲樓籌謀生計。」
林瑜垂下眼睫,緩緩抿了口花茶。
獨身女子出來做生意竟還有這樣的難處,她此前並未細想,此刻捫心自問,倘或換成自己遇上同樣的事情,無親無友,只怕也無法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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