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嘆了口氣,「聽說前兩日徐閣老在殿外求見,陛下也不曾讓他進去過,一把年紀了,昨兒個染上風寒,現在不得不告假休養……唉,這麼多年的君臣情分,難道比不過一個臭道士的什麼天命箴言?」
另有一人搖了搖頭,他喝多了酒,面色赤紅浮脹,「你這話就說岔了,君臣之間,哪裡有什麼情分?當初定遠將軍與先帝出生入死,不比寫兩首青詞的情分穩當?可後來——」
他話音未落,就叫人拿了酒盞遞至嘴邊,不由分說往下灌。又聽那人說道:「郭大人說的不錯,君為父,臣為子,有的只是本分罷了。我敬大人一杯。」
這人還沒來得及推開,桌下就挨了一腳。痛完酒醒大半,一身冷汗冒了出來,再不敢多言。
旁人都不明所以,還湊近了等著聽後文,只見郭大人連飲了兩盞酒,順勢倒在桌上,碰翻了一桌的酒壺,菜碟。
席間無人倖免,衣袍都沾上了酒污菜污,都覺掃興,不多時便散了宴。
馬車離去時,依稀能聽到一聲長嘆:
「都說瑞雪兆豐年,可今年這雪,實在太大了些。咱們京中倒還只是冷,河南,山東卻是實實在在凍死了許多騾子,耕牛,不知明年如何……」
沸鬧的人聲漸漸遠去,才能聽清對面廂房的弦樂,時而急,時而緩,卻一直是輕輕落下。
房內架起了火爐,正在煮茶,瓷蓋下邊咕嚕嚕冒著熱氣。
顧青川坐在黃花梨矮靠扶手椅上,看完了信,將其捲成細條,投入爐中。
「芸娘,你果然學一行通一行。」
彈箏的女子穿著鵝黃綾寬袖襖,丁香色氈緞裙子,髮髻高堆,插著一把梅花玉梳。細眉鳳眼,朱紅抹唇,二十五六歲年紀,有著姑娘家身上少見的脈脈風情。
「大人謬讚,其實奴還學了胡笳,還沒吹給您聽過呢。」
她抬手將鬢邊一縷髮絲挽向耳後,眺了他一眼,眼角眉梢蘊著濃艷的嫵媚。假意嗔道:「可惜大人不常來。」
顧青川面色不改,端起茶盞,輕啜了一口,「我若是常常過來,你主子可要不高興了。」
芸娘笑而不語,又撥了撥箏,眉眼間那抹輕佻倏爾消逝。她輕輕嘆氣,
「主子說陛下近日多夢,常常被魘住,他要在宮中為陛下煉丹,恐怕得過些日子才能見您。」
夢魘麼?
顧青川笑笑,眸底卻浸了一抹涼意,「不必見我,替陛下治夢魘才是正事,這可是陛下的老毛病了。」
見他放了茶盞,芸娘跟著起身,「大人這就要走了麼?」
顧青川頷首,行至門口,他半側過身,「提醒你家主子,凡事適可而止。」
芸娘福身一禮。
「大人下次再來,芸娘為您跳一段舞。」
*
東院。
原先的管家過來一趟,是來向林瑜問個話。說昨日的雪太大,把正院屋檐上的瓦給壓破了兩塊,要等天氣好了,再請瓦匠過來修葺。
只是應一聲的事情,問問楊瀚墨就能辦得妥當,特地到她面前走一圈,無非是要到新來的半個主子面前賣個好。
林瑜應了聲,「你是這裡的老人,看著去辦就是。」
言訖,又想起正院略為蕭索的景象,她問:「大人一直住在東院麼?正院空著?」
「那是原先老爺與夫人住的地方。大爺七歲後被文老先生接到了身邊去住,幾年前才叫人重新修葺了這座宅邸,也只住在東院。」
林瑜點點頭,「我知道了,你下去罷。」
「姑娘這是頭一回過來京城,若有要人差使,只管招小人過來。」
管家打了個拱,緩步退出門外。
他走後,林瑜把牆上掛的臨摹字帖都仔細看了一遍。
這樣的字形,應該不需要再練了才是。
她仰著腦袋,莫名想起了去年自己練字的時候。
怔神的空當,金環端著一盒茶點進了屋,一一擺在桌上。「姑娘,這兒的下人們都敬著您呢。」
姑娘沒名沒份從南京過來,這邊的人卻沒有一個敢慢待姑娘。就連她的個子也拔高了一截,出去的時候,底下人都喚她做金環姐姐。
金環沒忍住笑了起來,憧憬道:「等姑娘往後懷上子嗣,即便進了國公府,也能有一錐立足之地。」
這話穩穩戳中了林瑜近來煩憂的心事,她一張口,險些被自己的口水嗆著,撫著胸道:「求求你別咒我。」<="<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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