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偏殿,外面又在下雨。入秋以後,雨不曾斷過。漫天的雨絲落下,像一道道沾連的蛛絲,沾附在各處,那些鮮活的也厚重起來。
林瑜向來不喜歡這樣的天氣,特意挑著晴日出門,見了布莊分散在外地的幾個掌柜,怎料回來時又下起了雨。
雨水落濕了車帷,掀起時比平時要重。林瑜才下去,就聽外面呼道:「夫人,不好了。」
這是林昭身邊跟著的丫鬟,語氣焦急,林瑜一聽這語氣,失措踩進水坑,珠履濕了大片。
採珠歪了紙傘偏向她頭頂,「夫人當心一些。」
林瑜問那丫鬟:「是怎麼回事?」
「小公子和人打架鬧事,現在被先生留了下來,讓您去領。」
林瑜過去時,學堂里只有林昭一個小孩子了,獨自站在檐下,安安靜靜的,伸了手出去接雨。
遠遠看著,身上倒是沒有傷處。
她從小被林瑜扮作男孩,不是個軟包子的性格,也學了些武打功夫,若應對的是同齡小孩,林瑜倒不怕她受委屈。
夫子站在門口,已經等了多時。
這位張夫子原是明經科的進士,原先也是在國子監講過學的,後來在官場水土不服,幾經貶謫過後,索性辭官回了長沙府。在這裡辦起了學塾,教的都是些富貴官宦人家的子弟。
林瑜進門之後,他反倒露出些許愧色,「此事起初只是些口舌之爭,我書院裡灑掃的小丫頭今日著涼,起晚了些。幾個男孩兒堵著她笑話,把人欺負得直掉眼淚。」
「您的小公子看不過去,出面說了兩句,把那小丫頭帶了出來,被其中一人搡了一下,兩邊就打了起來。」
方桌上還放著沒收好的藥箱,林瑜一怔,夫子忙道:「夫人放心,小公子身上並未受傷,這裡面的藥,是給另外三個人用的。」
林瑜緩了口氣,「讓夫子費神了,我回去好好教他。」
張夫子搖搖頭,「林夫人,小公子今日是義舉,若是尋常人家,我必定不會留他下來,只這回是林家的公子,他母親愛子如命,又……夫人還是去看看的好。」
他是委婉提醒林瑜上門道歉,這林家夫人是有名的潑皮戶,仗著有個官家親戚,不輕易饒人。過去林瑜與她家也結過幾樁梁子。
林瑜笑了笑,「夫子的好意,我都知道了,這就帶她回去。」
林昭在外面等到她出來,原先矜傲的表情換做一個熱騰騰的笑臉,「娘親——你來接我了。」
林瑜牽起她的手,左右翻看了回,只是有些發紅。
「一個打三個?」
林昭點頭,仰起小臉,「是他們先碰我的,我這算不算保護自己?」
林瑜才不信她沒挑事,「你就不怕吃虧?」
「我怕呀。」林昭牽著她的手,「所以和他們說好了,一次打一個,他們是輪流上的,一拳就哭了。」
林瑜擰眉,彈了她一個腦瓜崩,「以後不許約架。」
林昭:「那個姐姐她生了病,那幾人還圍著她笑,說什麼莫學懶婦,日高三尺,尚未離床。」
她生氣道:「他們才是懶漢呢,出門做些什麼都要指使小廝,幾十步都走不了,要坐在別人脖子上。」
林瑜牽著她的手,「你今日做的不錯,只是沒講究方式方法,粗魯了些。」
林昭點點頭,面頰蹭蹭她的手心,「昭昭知道了。」
母女回到府上,用過晚飯之後,林昭坐在了書案前,做先生留的功課。
小傢伙好不容易給那十幾頁論語寫好了批註,才要離座,林瑜又取了一張紙,放到她面前。
林昭小臉一皺,「真的要寫嗎?」
「這是你昨日欠下的,今日得給我還了。」
林昭很快就想了起來,半點不含糊,提筆沾墨,在宣紙上練起了字。
她是個細心的小姑娘,聽出林瑜語氣不對,想要解釋:「我不喜歡他們白天說的話。」
林瑜摸摸她的頭,「他們說的不是理,你心中清楚就行了。有些事情,並非所有人都能想到一塊兒去。你今日把那小姐姐帶了出來,就不必再與那些人繼續爭執,君子和而不同,知道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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