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親。」
林瑜到了床邊,把她身側的被子掖好,「是不是吵到你了?」
「沒有。」林昭從被窩裡伸出手來,牽住她的尾指。「我們今天走?」
「外面下雨,今天先不走。」她把她的手放回被窩,摸摸她的臉,「再睡會兒。」
林昭搖搖頭,把腦袋枕到了她腿上,「娘親才要睡,你昨天晚上沒有睡著。我聽到你嘆氣了。」
她又把兩隻手拿了出來,平直攤開,誇張擺出一個熊抱的架勢,「有這麼長一道。」
林瑜被她逗笑,屈指在她額頭輕輕彈了一下。「我才沒有。」
看見她笑,林昭也咯咯笑了起來,彎起一副月牙眼,「那就是娘親打呼嚕嘍。」
寮房隔壁是一間堆放破舊物什的雜物間,這裡談不上什麼隔音,母女的說話聲並著漏水的聲音,隔壁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這個孩子有五歲了。
她當初是一月離京,四月才到長沙府,路上兩三個月遇到誰,做了什麼,還不能全然查清,只是他也不能就這麼信了她說的。
顧青川等了許久,瓦片漏隙里滴下的雨水落在手背,只隔了一面牆,此間更加幽暗潮濕,雨落成線,滴滴答答的雨聲並不比外邊少。
林瑜到現在也未出來,他幾回行至門口,餘光瞥見那扇緊合的門扉,又止步不前。
五年都過來了,再等這一會兒又要什麼緊。
經年未見,她靜若秋水,他難道要怒氣沖沖,形同莽夫?
顧青川現下還不曾想到,五年之前,林瑜的處境亦是如此,現在只悉數奉還罷了。
她忍耐過的哪裡又不多呢?
到晌午的時候,這場雨將將止歇。又過了一個時辰,瞧著外邊路上的水幹了一些,林瑜給林昭換了一身藏藍的長襖,又看著她喝了一碗熱薑糖茶,才讓採珠帶著林昭去道觀前邊的大殿裡待上一會兒。
她們走遠後,林瑜給自己也倒了一碗薑糖茶,還只是捧在手中,就有人推門走了進來。
在隔壁待了一整個上晌,顧青川顯見比狼狽了不少,那兒雖也有屋頂,卻無處不漏,鶴氅幾處被淋髒,已經脫了下來。
他到了她面前坐下,笑了一笑,「原來叫林瑜,是個好名字,這似乎也不是你本家的姓氏,自己取的麼?」
這樣輕巧的語氣與林瑜所預想的差別太大,她捧著薑糖茶喝了一口,眼皮也未抬,「夫君姓林,路上他為我補辦路引,為著方便,就從了他的姓。」
無論真或假,從她嘴裡說出這種話,總歸都能讓他心裡堵上一頭。顧青川臉色當即黑了一片,只是有了昨日,今日還是能勉強忍住。
「真有這個姓林的麼?還是為了氣我?」
他道:「你憑白消失五年,忽然就有了夫君孩子,卻又說自己是在離京的路上守寡,如何讓人信服?」
「信不信是大人的事情,民婦只如實相告。」從京城到長沙府這一路,中間有兩個月,發生的事情她與溫小刀都未必能夠記全,任誰都打聽不出來,她說有就是有。
顧青川更加不信了,雖未再說些什麼,眼神流露出來的意思卻很分明。
林瑜諷刺笑笑:「總督大人果真是個好官,不僅要計民生,除邊寇,如今還連寡婦的嫁娶都關心起來。難道你這些年,都沒有找到一個合適的床伴麼?大人後面要娶的主母,難道沒有陪嫁丫鬟?」
應著最後一句,顧青川面色徹徹底底沉了下來。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將人抵在椅背,不容動彈。
「的確沒找到。」他俯身靠近,心頭怒意漲到了極致,笑得也是咬牙切齒。
她對著他從來不會好好說話,總能將他嗆得不上不下,如鯁在喉,如芒在背,胸中如有火燒,偏偏怒不得,應不得,不能就這麼顯露出來。
顧青川攬住她的腰,忽然離得近了,他又聞到熟悉的茉莉花香。掌心不自覺往下撫去。
一搦纖細柔腰,哪裡碰了會軟,哪裡碰了會躲,每一處顧青川都還清晰記得。
只下一刻,就是清脆一響,男人側臉落下一道巴掌印,五根纖纖玉指,每個都能對上位置。
顧青川微微偏頭,目光隨即重新移了回去,看著她。
屋內驟然靜了下來。
林瑜並不退卻,回以冷眼。「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顧大人又要強擄民婦?」
兩人相視良久,最後是顧青川放開手,坐回了身後那把榆木圈椅,椅子咯吱響了聲,或許是經年磕朽的緣故,這一聲被拉得又緩又長。
幾年未見,林瑜對顧青川的脾氣並沒有太大把握。他剛剛一點沒躲,實實在在接住了自己這一巴掌,手心還熱辣發疼,林瑜攥緊落在身側。等周身那股迫人的氣勢遠了,才悄然鬆一口氣,默默罵了句瘋子。
顧青川收放自如,轉而又是無事發生的語氣,問道:「這次出來,不打算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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