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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他要去揍你那個數學老師,我說這時候就別瞎添亂了,所以把他勸回去上課了。」應許捏了捏白知景的後脖頸,「行了啊,別撅嘴了,能叮噹掛一串夜壺了。」

「我嘴上才不掛夜壺......」

白知景嘟囔了一句,感覺到應許溫熱的手指在他脖子後邊一下下地揉捏著,他仿佛被這點熱度燙著了似的,眼圈突然泛起了一圈紅,趕忙重新趴回應許的肩窩,在應許的T恤上蹭了蹭自己又酸又澀的眼皮。

「哭過了?」應許問。

「沒呢,」白知景鼻音濃重,又在應許肩上蹭了蹭濕乎乎的鼻子,「憋著沒哭,就剛剛哭了一丁點,就那麼一小滴。」

「邋遢鬼,鼻涕又往我身上擦,」應許拿指尖點了點他的後腦勺,用帶著淡淡笑意的聲音說,「就哭了一小滴啊?我還以為能哭一臉盆呢。」

「操,」白知景罵了一聲,仰起臉說,「我早就不是以前的我了!」

他這話說的還像從前那樣,就是小孩兒和大人賭氣的話。

但他是白知景,白知景哪怕一點點微小的變化也逃不過應許的眼睛。

白知景眼尾泛著些薄紅,他委屈的時候是這樣的,通常還會眨巴眨巴眼,接著睫毛就會被打濕,繼而會掉下眼淚。但此刻的他卻不似往常,白知景瞪著眼睛,一眨不眨,似乎在等著風把他眼眶來湧起來的淚水吹乾。

應許忽然就明白了,白知景說沒有哭不是要面子,他是真的憋著沒有哭;白知景說他不是以前的他了,不是什麼和大人賭氣的話,好像有什麼東西,真的在沒有人看見的地方,一點一點地、靜悄悄地發生著變化。

這個認知讓應許心頭一疼,就好像有一根尖銳的小刺往他心裡扎,讓他心口酸痛,卻又不知道可以說些什麼、做些什麼。

他有些恍惚,似乎已經有很久沒有像現在這樣仔細地、認真地看著他的景兒了。

他總是有太多太多的事情要奔波忙碌,他總是說景兒你乖,但其實景兒是最乖的那一個。

誰都覺得白知景是個長不大的小孩子,實際上白知景比誰都還要懂事。就因為他太懂事了,所以就連應許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開始學會忍住眼淚的。

-

應許從口袋裡掏出一塊手帕,還沒來得及給白知景擦臉,白知景就吸了吸鼻子,掀起襯衣下擺在臉上胡亂抹了一把。

應許攥著帕子的手一緊,接著不由分說地抬起白知景的下巴:「別動。」

他的神情一如既往的認真,應許一直都是這樣,他隨身帶著一條手帕,就好像給白知景擦擦臉是一件多麼需要被重視、多麼值得耗費經歷的要緊事似的。

校門口就是小吃街,來往行人不少,白知景有些彆扭地偏開臉,嘟囔說:「別給我擦了,丟人......」

「有什麼丟人的,」應許的眼神片刻都沒有從白知景臉上挪開,「哪次不是我給你擦的。」

「以前是以前,」白知景眼神有瞬間的黯淡,「現在是現在,我都十七了。」

「十七又怎麼了?」應許雙手捧著白知景的臉,大拇指在他眼角輕輕摩挲著,「白知景,就算你七十歲了,我也給你擦臉,知道了沒?」

「肉麻兮兮的,你都大學生了還這麼矯情。」白知景一愣,剛消下去的鼻音又起來了,「我都長大了,你還不長大,你就是小屁孩應許。」

應許目光沉沉地看了他小半響,認真地說:「景兒,不長大了,我們不長大,好不好?」

白知景一怔,還是直愣愣地睜著眼睛,可惜夏天的早晨沒有風,所以沒來得及吹乾他的眼淚。

「傻子。」應許說,低頭親了親白知景的額頭。

白知景的眼淚掉進應許的指縫裡,他低低地說:「我不知道,應許,我也不知道。」

誰也不知道某個時刻是在什麼時候來臨的,總之它就是毫無徵兆地到來了。

應許心頭一疼,張開雙臂摟住了白知景。

「沒事的,景兒,沒事,」應許偏頭吻白知景的鬢角,「你可以哭,只要有我在的地方,你都可以哭。」

於是白知景費盡力氣建立起來的叫「堅強」的那道堤壩瞬間就崩塌了。

-

白知景在家躺了一個下午,什麼也不干,就是干躺著。

晚上尚楚回到家,沒多說什麼,只是說事情解決了,白知景邊啃排骨邊點頭,好像不是很在意,說了句:「爸,你今兒這骨頭做淡了啊。」

次日一早,白知景和宋寶貝一起去學校,宋寶貝表現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聽說田磊被停職了,那什麼,我就是隨口一提,今兒天氣不錯!」

他這「隨口一提」很是做作,白知景翻了個白眼:「你和李佛哥也處了有段時間了,怎麼就沒學會點兒人家的淡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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