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玉淺笑道:「姐姐這是何意?難不成,姐姐也怕了他?」
蕭真真道:「他是戰場上血雨腥風廝殺過來的,連森森白骨都見過,還有什麼鎮得住他?更何況他家人都……我瞧著他實在不是個乖順的人,讓他留在你身邊,我實在不能放心。」
弄玉幽幽道:「姐姐放心,我既然敢留下他,便有我的用處。再者說,他不會在雲光殿待太久的。」
「玉兒,你……」
弄玉笑著搖搖頭,打斷了她,道:「姐姐,我主意已定,你不必勸我。」
「好好好,我不勸你。」蕭真真半是寵溺半是無奈地看著她,道:「從前我只擔心你沒有自己的主意,如今你主意正了,我又擔心……我可真是……」
弄玉笑笑,道:「姐姐萬般如此,也只是因著疼我罷了。我省得的。」
蕭真真嘆了口氣,又低頭喝了幾口茶,道:「玉兒,你打算什麼時候出宮去接太后娘娘?」
弄玉道:「就這一兩日就走,早些去也許還來得及參加及笄禮。」
蕭真真有些狐疑地望著她,見她神色如常,便問道:「我還以為,你會想要避開及笄禮。」
從前,弄玉是最見不得陳持盈得陛下和皇后偏愛的。
可弄玉只是搖搖頭,坦然道:「不過是個及笄禮,我還不大放在眼裡。」
蕭真真握緊了她的手,道:「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她頓了頓,接著道:「皇城寺雖不算遠,可如今京郊有不少流民,亂得很。你還是多帶些侍衛去。」
弄玉笑著道:「用不著,我打算帶季風去。」
「季風?」蕭真真詫異不已。
弄玉道:「不是姐姐說的?他是戰場上廝殺活下來的人,有他在,想來抵得上百十個侍衛呢。」
遣蘭在一旁聽著,腿肚子都有些發顫。
伯英一邊替蕭真真添茶,一邊道:「奴婢不管殿下帶誰,奴婢都是一定要跟著殿下去的。」
弄玉道:「這是自然,遣蘭也去。」
遣蘭猛地看向她,怯怯道:「是。」
蕭真真道:「我也想陪著你,只可惜父親一定不肯讓我陪你出城去。」
弄玉道:「姐姐的心意我都明白,可舅父只有姐姐一個女兒,自然看得眼珠子似的,再不肯讓姐姐出城去的。姐姐只須在家中等著便是。」
蕭真真嘆了口氣,道:「父親和母親都盼著能得個兒子,家中小妾也納了許多,卻都不見動靜。」
伯英寬慰道:「姑娘能得丞相和夫人獨寵,也是旁人再也沒有的福氣。」
蕭真真道:「姑姑說得是。父親也常對我說,若是尋常人家,他有我一個女兒也就夠了,可蘭陵蕭氏綿延百年,若家中沒有男子,只怕難以支撐門楣。如今父親在還好,若是有朝一日父親不在了,那些旁系的子侄還不知要如何呢。到時候,只怕連我和母親安身立命之處都沒有。」
伯英聽著,也不覺擔憂,道:「姑娘說得很是。」
弄玉溫言道:「蕭氏的確要有下一代支撐門楣,可這支撐門楣之人是男是女也沒什麼要緊。若姐姐立得住,我自然幫著姐姐,若是姐姐不願擔這樣的責任,便由我替姐姐撐著主持公道,斷不會讓姐姐受苦。」
蕭真真心頭一動,伯英亦讚許地看向弄玉,她再想不到弄玉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伯英忍不住道:「姑娘,有殿下這樣的話,您也好安心了。」
蕭真真笑著道:「是啊,有玉兒在,我也不必杞人憂天了。」
她說著,又看向弄玉,道:「玉兒,方才我就想問,你落水之事,當真是宣德公主做的?」
伯英聽著,也忍不住看向弄玉,慚愧道:「殿下落水那日奴婢也在,奴婢只當是殿下失足,倒未曾想到這裡面還有緣由。是奴婢失職,沒有護好殿下!」
她說著,便跪了下來。
弄玉趕忙扶了她起身,道:「此事怪不得你。落水那日我只隱隱覺得有人推了我一把,並不敢如何確定。可這一兩次,但凡我提到此事,陳持盈的神情便極不自然,我這才確定了定是她在背後搞鬼。」
蕭真真蹙眉道:「平日裡我只當宣德公主驕縱些,卻沒想到,她竟陰毒至此!」
遣蘭恨道:「宣德公主如此行事,殿下該告訴陛下和皇后娘娘,好好治她的罪!」
伯英道:「沒有證據的事,如何扳得倒宣德公主?就算當真去查,也許她推個宮女出來頂罪也就是了。」
蕭真真道:「宣德公主得陛下和姑母疼愛,又有謝貴妃庇護,若無完全之策,只怕動不了她。此事,還須徐徐圖之,萬不可操之過急。」
弄玉點點頭,語氣冷如寒霜,道:「不急。來日方長,總有讓她還回來的時候。」
她頓了頓,看向伯英,道:「我記得,陳持盈身邊有個掌事嬤嬤,是跟了她很久的。喚作什麼來著?」
伯英道:「奴婢記得這個人,她喚作流箏。」
「是了,就是她。」弄玉淡淡道。
上一世,就是她幫著陳持盈一步步算計,將自己逼到絕處。
這一次,就從她開始罷。
蕭真真望著弄玉,她目光明明那樣淡然,卻偏偏讓人覺得凌厲透骨,脊背發寒。
她伸出手來,輕輕握住了弄玉的手,衝著她微微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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