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今日說是及笄宴,卻有許多世家勛貴存了心思,帶了自家的子侄來,若是被陛下或者謝貴妃看中,求得公主為婦,也是好的。也有的世家勛貴忖度到了這層意思,便帶著自家的女兒來,想著若是能在宴席之上覓得良緣,也算是佳話。
陳持盈坐在梳妝檯前,命宮女為她綰了髮髻,道:「須得梳靈蛇髻,才與母妃送我的那套紫玉頭面相配呢。」
流箏笑著道:「正是呢。殿下水靈,這紫玉頭面靈動,兩者正是相合。」
陳持盈望著鏡中的自己,嘆息道:「只可惜,紫玉不算矜貴,若是能得皇祖母那套碧玉的,才算最好。」
流箏道:「只是太后一向疼愛安平殿下,這些體己之物,只怕都是要給她的。」
陳持盈面色湧起一抹慍怒,道:「妖艷賤貨,她也配?」
「不過是套頭面,這有何難?」
第14章 裴玄其人(二) 但願時移事異,妹妹還……
謝貴妃笑著走了進來,她身姿裊裊,便是陳持盈自己看了,也不得不承認,論美貌風姿,自己與母妃相距甚遠。
「母妃。」陳持盈站起身來。
謝貴妃走到她身側,扶了她坐下,撫著她的肩膀,對著鏡子端詳了片刻,道:「本宮的女兒,果然美得像花一樣。」
陳持盈卻無心與她說這些,單刀直入道:「母妃,您方才說得到皇祖母那套碧玉頭面不難,是何意?」
謝貴妃笑笑,似是感慨她的沉不住氣,道:「你可知,今日這場及笄宴是為誰而辦的?」
陳持盈不解地看向她,道:「自是為了我。」
謝貴妃笑著道:「你父皇再如何寵愛本宮,你也只是個庶女,如今大楚內憂外患,他如何會為了你如此大費周章呢?」
聽得「庶女」二字,陳持盈的臉色倏地灰敗下去,囁嚅道:「許是因為……父皇疼愛持盈……」
她這話說得連自己都信不了幾分,她自小長的宮中,就算旁人如何奉承陛下和皇后厚愛於她,她心底到底還是清楚的。她父皇疼她,不過是把她當作貓兒狗兒,喜歡了招惹幾句,不喜歡了便丟在一邊。說到底,她與掙扎求生的弄玉也沒什麼不同。
謝貴妃沒有回答她,只是看向流箏,道:「都下去吧。」
流箏會意,便只道了聲「是」,便低眉退了下去。
謝貴妃見門被掩上,才道:「你父皇之所以答應為你辦這場及笄宴,三分是為了讓你舅父在前朝出力,七分則是為了一個人。」
「誰?」
「太原裴氏的那個小子,裴玄。」
「裴玄?」陳持盈一愣,道:「就是那個驚才絕艷,名動天下的裴蘭辭?」
「你聽過他?」
陳持盈咬了咬唇,眼底發黯,道:「這天下人,大約也沒誰沒聽過他。」
更何況,他曾入過幾次宮,有意無意之間,也算有過幾面之緣……
他的確生得耀眼,光風月霽,令人見之便烙印在心裡,再不會忘。可……
陳持盈有些不安地看向謝貴妃,道:「父皇想要我做什麼?」
謝貴妃笑著撫了撫她的發頂,道:「本宮的女兒還不算太笨。你容貌傾城,又自帶幾分清冷疏離,正是世家最喜歡的子媳模樣。若是今日,你能被裴氏相中,與裴玄定下婚約,待你出嫁之時,別說是一套頭面,就算是金山銀山,你父皇都不吝給你。」
裴玄的妻子……
陳持盈腦海中划過裴玄的模樣,不覺面上一紅,道:「可父皇不是素來忌憚世家大族麼?更何況,是裴氏這樣的人家。」
謝貴妃道:「你父皇的確忌憚世家,可世家與世家,也是不同的。似隴西季氏那般的,便該打壓,似裴氏這般的,便該如菩薩般供著。」
「為何?」陳持盈不懂。
謝貴妃眯著眼睛,幽幽道:「裴氏一族四世三公,裴玄的父親是當朝太傅,祖父更是文壇泰斗,他們雖無實權,可朝中文官卻多是裴氏一族的學生,這天下的讀書人更是唯裴氏馬首是瞻。這些年,你父皇輸給了北齊,又冒天下之大不韙滅了季氏一族,天下之人難免心生非議。若是他們看到裴氏與皇室聯姻,便知這裴氏的心是向著你父皇的,也就能安分些了。」
陳持盈聽著,她雖不大懂這些國家大事,可也明白了他父皇對於裴氏的仰仗,更何況,要她嫁給裴玄,她並非不願……
「女兒明白了。」她輕聲道。
謝貴妃看向她,道:「本宮瞧著,前些日子本宮命你練的曲子已很像樣子了。裴氏自命高潔,家中人人擅琴。待會宴席之上,你只須安安穩穩地彈奏那曲子,這婚約之事便已十拿九穩了。」
陳持盈點頭道:「母妃放心。」
謝貴妃笑著道:「本宮自是放心。本宮生平沒輸過,本宮的女兒,自當亦是如此。」
*
入夜,清蓮台。
宴席已然開始,裴玄坐在他父親裴敬身邊,悠悠飲著手中的茶盞,眼眸低垂,似是周遭的一切都與自己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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