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鳴宴是新舉人們的場合,卻不是只有他們參加。在考場裡關了近一個月的閱卷官們好容易平平安安結束了這一樁大事,久違的假期是要有的,這一榮耀的場合也是必然要來參加的。
——便不說來親眼看看自己選出來的考卷背後的舉子是個什麼樣人了,鹿鳴宴上好酒好菜不少,他們被關了那麼久,少不得要來吃上一頓。
不一時開了宴,明瑕明琢按榜上次序一個坐在了靠前的位置,一個則是穩穩坐在了最後,靜靜聽著上頭府尹講話。
好容易等到他發言結束,又是主考官、同考官一個個起身,明琢早先雖然知道流程,卻沒料到這一發言環節如此冗長,滿以為鹿鳴宴就是來吃飯的,以至於出門前沒提前墊一下。此時他坐在最後面,聞著桌案上的菜香,簡直是又困又餓,仗著估計沒人看得見,低下頭重重揉了把臉,方才好了些。
直到混在眾人中唱完了鹿鳴,音樂漸歇,上頭府尹一聲開宴,明琢立刻拿起筷子就開始吃。再看座次最前的解元、經魁等人吃個飯都不安生,被上頭的大人們叫起來作詩,明琢那心裡的激動就別提了,立時就在心裡許願等他春闈時也不上不下取個二榜最後一名就行了,只要身份拿到了,排行完全不重要麼,反正他也不是那能得一甲的料子。
然而他心安理得混吃混喝,大人們卻不會忘了這一對少年的舉人,閣老家的孫子,問候過前面的尖子生們,還特意點了兩人的名,要跟他們說話。
跟朝廷官員們說話又是他們自來就不怕且習慣的事了——從小到大家裡的親朋故舊們當官的不少不說,他們還有個姑父是下一任的定國公呢。
大人們自然也不是為了為難他們,畢竟這還是自己點出來的門生,好歹也算有一番座師之誼。再者說,能來做這個考官的,本身跟禮部自然也有扯不開的關係,想見一見禮部尚書家裡這一對小少年,也是應有之義。
聞名不如見面,見了面,更覺心裡不足:怎麼同樣是當了進士選了官,雖說官位不如明尚書,可他們也算是滿腹經綸,在家教育後輩的時間也算不上短了,自家的孩子怎就沒有這樣爭氣的?
明瑕因此頗覺奇怪:這幾位大人說話時的口吻怪奇怪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他一個小小舉人竟能讓這些大人們艷羨不已了。
明琢倒是絲毫沒有察覺,還因為大人們贊他「年少英才」「是本次春闈最年輕的舉人」而不自覺喜上眉梢,心情頗為愉快。要麼說這些人能當官還能來監考呢!多麼會誇人啊。他自己只覺得自己比兄長只小一歲,名次卻差得遠,卻沒想到他還占了個最年輕呢!
兩人心情各不相同,答問時卻是都輕鬆愉快,反正都是些再稀鬆平常不過的問話,兩人注意著語氣,恭敬不失風度地迅速跟幾位大人們對話過,就返回位子上繼續用餐。
然而畢竟是有這一遭,也叫那些還不認識他們兄弟兩個的不由得留意了一番,待鹿鳴宴散,立時便又有交遊廣闊的遍邀了眾舉人們再去一敘同年之情,明氏二人自然又是重中之重了。
自然,有看重他們出身名門不擺架子,自身又有才學,真心想與之相交的,也有因他們出身名門而情不自禁心生疑竇的:他們兩個就真的有那樣的才華,才十幾歲就雙雙榜上有名,一個還高高的排在前面?偏生他們家中還有個正分管著禮部的閣老祖父,即便心中清楚定然按制迴避了,也不由得往陰謀論的方向走。
有人只是心中想想便罷,有人卻是一不當心就說了出來,話中直指他們是因家中的緣故才僥倖得中,立時便教氣氛一冷,亦有人連忙上前阻攔,防止那人再不當心說出些更意有所指的話來。
明瑕微皺眉頭,卻仿似察覺不到他言外之意似的,正襟危坐道:「兄台說得正是。我兄弟二人僥倖投身家門,方能自幼得名師教導,又能不為瑣事所累,專心讀書,方才能有這樣的成績,這沒什麼可遮掩的。如今得了舉人身份,往後若能投身朝廷,也當努力讓更多人有機會得家中托舉,有機會讀書赴考,方能報效君恩,不負這些年家中在我二人身上投入的精力。」
明琢卻是嘻嘻一笑,已攬了那人的肩膀,刻意做出一副神秘的語調:「我不像兄長似的會說大道理,不過這次僥倖沒有名落孫山,也的確是有家裡的緣故。」
聽得一群人心裡一驚:難不成還真有什麼內幕?
明瑕卻是已經知道他要說些什麼了,不由微微偏頭,不忍看眾人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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