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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淮徽漆黑的眼眸清晰地倒映出周稚寧的影子,聲音冷冽:「為什麼不爭辯?」

周稚寧揚起眉毛:「趙兄,你不覺得你問這個問題是越界了嗎?」

趙淮徽一頓,然後說:「抱歉。」可下一刻,他又重複了一遍自己的問題:「所以你為什麼不爭辯?」

周稚寧被趙淮徽這個油鹽不進的態度氣得一笑。

她到平城以後,每一次挨欺負時都會碰巧遇上趙淮徽。

也許趙淮徽是真的疑惑不解,為什麼她一開始與周連玉針鋒相對之後,又選擇唯唯諾諾。

但這個問題其實很好解釋。

但凡她有一個能做四品大官的父親,或者是一個拎得清的母親,再不濟,如趙淮徽一樣托生於哪怕落魄的士族之家,她都不會在遇到如此赤裸裸的偏袒時忍氣吞聲。

她是個普通人,更是個被自己母親女扮男裝斷了後路的人。

在還沒有擁有擔負自己命運之重的能力以前,遇到不公她無法反抗。

「如果趙兄今天非要問出一個答案的話……」周稚寧靜靜地說:「你就當我懦弱無能吧。」

言罷,她繞開趙淮徽,預備離開。

可她在雪地里罰站太久,四肢都凍的僵硬了,腳下一絆,整個人猝不及防朝雪地里砸去。

本以為要摔的難看,誰知下一刻她就被人穩穩扶住了。

趙淮徽平靜地將周稚寧拉起來。

在這個過程中,趙淮徽的雪白狐狸毛披風不小心擦過雪地,沾了些雪屑。明明不太礙事,但趙淮徽蹙了蹙眉心,還是將披風取了下來,搭在臂彎處。

「如果你今天不能給我一個答案,我可以改天再問。」趙淮徽道,墨色的眼眸里有些不容拒絕,「但我一定要知道。」

周稚寧不懂為什麼趙淮徽會執著於這樣一個答案顯而易見的問題。

她想了半刻,也只能得出這樣結論:像趙淮徽這種生出來就享受富貴人生的士族,是無法理解人世間的種種痛苦和不得已的讓步的。

她很早以前就告訴過自己,既然已經生活在這個大明,那就沒必要和古人計較。

因為相比於古人們土生土長的價值觀,她從後世裡帶來觀點才是異類。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那個以文章聞名天下的趙徽。

從趙徽的文章中,周稚寧看見了少年才子的巍巍風流,看見了肆意快馬笑春風,簡單下筆就成滿篇錦繡。一篇文,軀幹是朱玉瑪瑙,四肢是珍珠珊瑚,頭顱是琳琅翡翠,兩足是碧璽紅鑽,內臟更是墜著不計其數的寶石,一讀就叮噹作響。

可以說,趙徽的一篇文,足以讓人看遍天上人間的絢麗,可唯獨看不見百姓。

在很多二代子弟的文章里,百姓都是缺位的。

因為在這些人眼裡,傲骨要比生命更重要,像她這種受了欺負還要忍氣吞聲的人就是懦夫。

怎麼可能有人為了命連傲骨都不要呢?

子弟們應該很是費解,而趙淮徽算是第一個提出這樣疑問的人,可周稚寧沒有與趙淮徽解釋的興趣。

「那就依趙兄所言,你下次再問吧。」周稚寧言罷,轉身離開了。

這次她走的很慢,一深一淺地踩著雪,慢慢消失在了趙淮徽的視野中。

趙淮徽漆黑的眸子清晰地倒映出她的背影,想了想,去了存文堂。

賈政道看見趙淮徽來一點也不驚訝,反而笑著請他上座。

這回二樓的茶桌上擺著一副紫砂茶具,一塊小小地茶餅靜靜地躺在捲雲紋茶盤之中。

獸形小爐之上,爐火煨的正旺。

賈政道穿著套圓領,施施然跪坐下,笑道:「想是受了什麼啟發才來尋我。」

趙淮徽簡單將事情敘述了一遍,垂眸道:「她受了欺負,理應爭辯。若是一味忍受,不公的事只會越來越多。甚至……」

他說著,腦中閃過那天晚膳時,那幾個混帳說的話。

她會被那伙人盯上去做契兄弟。

趙淮徽眸色冷了一層。

「打的一拳開,免得百拳來。」賈政道點點頭,「你沒想錯,可她也沒做錯。你們的處境與身份天差地別,面對事情的做法當然也會不一樣。對於你來說理所當然的事,對於她來說也許需要百般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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