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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景姝端茶盞的手微僵。

她陡然意識到,先前太過順遂的欺騙讓自己過分輕視蕭不言了——在此處相見便已然說明他早就料到她們會來蜀州,她怎能再認為這個人可以任由她擺布?!

蕭景姝抬眸對上蕭不言的眼睛。

他的瞳色並不是尋常的棕褐色,而是一層淺淺的灰,輕而易舉映出目之所及的人與物,甚至因過分平靜流露出一股非人的異感。

在這麼一雙眼睛都注視下,人真的很難說謊。

蕭景姝心中有一瞬懷疑自己先前是否真的騙過了他。

他的好說話是否只是因為她弱到翻不起什麼波浪,因此並不過多計較呢?

不過很快她就把這絲疑慮壓了下去——想要騙過旁人,那首先要騙過自己。

蕭景姝並未再端出方才那股占理的姿態,整個人都泄了氣,訕訕道:「君侯果然料事如神。」

本來做出的身份便是逃亡之人,初見時針鋒相對的強勢是因為被從天而降的麻煩困擾,後頭便示敵以弱罷。

她看起來頗為不好意思,但還是腆著臉道:「我們這身份,說不好聽些就是逃奴,還是黑戶……這一路走來全靠兩張難以驗明的假路引,但一直這樣總不是個法子。」

「當年逃出苗疆是想好好過活,如今逃出來也是如此。」蕭景姝越說越沮喪,「所以還請君侯讓我們姐妹倆能堂堂正正當個人。」

一旁的田柒聽得有些心酸——多可憐的小娘子啊!

他飽含期待地看向自家君侯。

既然都那般說了,君侯定然是要幫兩位小娘子好好落戶了。

蕭不言並不因為這三言兩語而心軟,重複先前的問詢:「你想將戶籍落到哪裡呢?」

整個大晉的地方隨意她挑,他都能有法子在當地冊子上添兩個人,不過經不經得起深究便是另外一回事了。

戶籍這件事要儘快辦好,還要經得起查驗。蕭景姝靦腆一笑:「既然是煩請君侯幫忙,那自然是落在君侯的封地定安縣最好了!有君侯擔保,想來旁人是怎麼查也查不出問題來的。」

頓了頓,又道:「倘若君侯賞臉,最好能在從定安到蜀州所經之處的來往名冊上也添上一筆。」

如此一來,連她們的逃亡都是清清白白的了。

蕭不言心道,是個有腦子的女郎。

他吩咐了句田柒,片刻後田柒便寫了兩份有定安縣戶籍的路引呈上來,甚至連章子都蓋好了:「煩請小娘子告知姓名。」

蕭景姝又僵住了。

見鬼,該取個什麼名字?

蕭景姝這個名字定然不能用的,衛十七這三個字最好埋土裡爛掉,總不能用那兩張摸來的遼東路引上的假名字罷——不行,都太難聽了!

她腦子轉得飛快,緩緩道:「姓氏……姓氏不要用苗疆巫族的巫,用金烏的烏,在中原更常見一些。」

將這片刻的猶豫推到了對姓氏的思忖上,後頭的話也說得自然了起來:「烏皎,皎月的皎,八月十五的生辰,年方十五。」

來不及為巫嬰取一個假名字了。蕭景姝在田柒落筆寫完自己的那張路引後繼續道:「阿姐名嬰,嬰孩的嬰,年方十八,九月廿二的生辰。」

田柒唰唰落筆寫下:「好了,這兩張路引兩位娘子先帶在身邊,我一會兒傳信回定安,五日後包管連族譜都給你們寫出一本來!」

蕭景姝心中鬆了松:「多謝。」

人家這麼爽快地辦了事,蕭景姝自然要投桃報李。她看了一眼臥在蕭不言身側萎靡不振的阿索,伸手碰了碰袖子裡的烏梢。

烏梢裝死不出來,甚至還氣性頗大地在她手腕上纏得更緊了些。

蕭景姝面色有些尷尬,試探地看向蕭不言:「君侯也有愛寵,想來也深知萬物有靈罷?」

蕭不言端起茶盞:「同我說話莫要拐彎抹角。」

看著就累。

蕭景姝心道是你讓我實話實說的,那便莫要嫌實話難聽:「就如同君侯不能如阿索飛上天一樣,我也不能盡數解開烏梢的毒。」

茶盞被放在桌案上,輕微一聲響。

蕭景姝忙道:「但烏梢自己下的毒它自己能解的!只要它想……」

在蕭不言的注視下,蕭景姝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但眼下,它似乎,不太想。」

蕭不言生平第一次生出了無言以對的情緒:「你……抑或你們,不是它的主人麼?」

哪裡有不聽主人話的寵物?

「不是呀。」蕭景姝很是委屈,「它是我們的夥伴,不能隨意強迫的。」

巫嬰有習武的根骨卻沒有修毒的本事,按理來說不會有伴生蠱,可偏偏她有,還極為強大。當年她就是因為有族人要殺她並搶烏梢才逃出族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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