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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一,孕三月只能保大。」

幼青平靜開口,「其二,即便到了保大保小的地步,我也只聽孕母自個的選擇。」

待終於停下手,幼青鬢角已滲出了細密的汗,她抬頭一字一頓。

「而且最後一條,我醫門準則——若我救人,不管誰說保小,我只會保大。」

簡而言之,管他怎麼說,管誰怎麼說,反正只會先救大人。

柳月眼睫顫動,晶瑩一閃而過,暖意從胸口流淌而過。

幼青抬頭看一眼滴漏:「你再不出門,恐是要誤了宮裡的時辰。」

沈文觀嚇得忙起了身,剛整著衣袍往外走,卻又想起什麼:「你不去了?」

幼青仍繼續低頭施針:「她還沒有脫離危險,這裡離不開我。」

沈文觀試探:「宮裡那頭……」

「不去了。」幼青重複。

「好,好。」沈文觀剛提步想走,又停住回頭,「那尋個什麼理由?」

幼青:「……」

玉葛蹙了蹙鼻子,這還不如她,這麼大個人,說起話來,做起事來,連點主見也沒有。

幼青聲音平和,語氣戚戚。

「沈二爺,怎麼說都行,說我死在家裡也行,我一點都不介意,真的。」

沈文觀觸了一鼻子灰,訕訕地摸了下鼻頭,大跨步轉身走了。

這回是真的走了,不敢磨蹭一下。

太極宮巍巍峨峨,其間崇樓陡壁,飛閣重檐,遙望朱門紅廊,雕樑畫棟自是威威逼人。

沈文觀去時已算到的最晚的,待人都至齊了,一干人這才跟著小黃門往裡走。其餘各人都攜著家眷,獨沈文觀一個形單影隻,顯眼得矚目。

早有人認出了沈文觀,更有的是人知道那樁舊事,再一見他夫人沒來,好事者難免竊竊私語。

「這就是那個薛二的夫君。」

「啊……瞧著也不怎麼樣,這薛二當初是怎麼想的,棄了……選了這個。」

「沒眼光,短見麼。」

當年薛二可是炙手可熱的太子妃。

可巧太子殿下的母家牽扯進了通敵叛國一案當中,其舅又恰巧敗死沙場,朝臣聲討,先帝一怒之下便廢了太子。

雖是廢了太子,但先帝又顧念著十幾年的父子之情,捨不得殺之,就將其貶為了個極偏遠的藩王。

而就是在這般艱難境地之下,薛二在家一哭二鬧三上吊,逼得其父薛御史冒著遷怒的風險上書求先帝退婚。

此事在長安權貴之家當時也算傳了個遍,鬧得沸沸揚揚。

現下,當初她棄的廢太子,一舉翻身登了基,想也知哪有她的好日子過。

「怪道她今日不敢入宮。」

「那是她應得的,誰教她忘恩負義。」

殷太子被廢之前,當真是天潢貴胄,風姿卓越無雙,卻偏偏瞧上了當時家世才情都不算出眾的薛二,力排眾議立其為太子妃。

這份情意,不說有十分,也得有九分。本是同林鳥,可大難臨頭之時,這薛二就是頭一個先飛的。莫說局內人心寒,局外人都看不過去。

「現在薛二怕是腸子都悔青了。」

沈文觀終於忍不下去了,回頭瞥著那說閒話的糟老頭子,提聲道:「既要說閒話,那便大聲些,讓眾人都聽聽。」

前面走的領頭太監頓住腳步,抬了隻眼瞥過來,警告這幾人:「內廷不得擅言。」

那幾人頓時噤聲。

沈文觀哪裡饒過:「有人議論今上。」

此話一出,驚得眾人皆是渾身一凜。那幾人冷汗直冒,連連解釋討饒,太監也不想多惹事,只嚴厲地再警告一回。

那幾人自是滿口認錯。

沈文觀又暗自湊近,磨著牙低語。

「悔不悔的,你知道個甚麼?舌頭那麼長呢,不如拿嚼子銜上你的嘴得了。當初也沒見你一同跟著去邊疆吃風咽沙,還說起別人忘恩負義來了。」

那幾人氣得臉都紅了,抬頭瞥了眼前頭的太監,卻是一句話也不敢說了。

此後一路無話,直到宴席開了。

兩儀殿內,燈火通明,歌舞翩翩,笙樂絲竹之聲不絕。

雖是同人吵了一番,還吵贏了,但沈文觀心中愈發忐忑。

畢竟那樁舊事擺在前頭,誰能拍著胸脯保證陛下就不記恨那事呢?

而且今上的事跡,沈文觀已熟誦了。做藩王期間,獨領幾百精兵潛入敵營,直取敵將項上首級,用兵堪稱如神。又能在先帝駕崩之時,極快發動宮變,搶先奪下大局,一舉登基稱帝。

可見其人心思謀略皆非常人可及,即便身份普通,薛二也未必斗得過。更何況其現在萬萬人之上,十個薛二加上他都不夠吃上一壺的。

這般想著,頭頂忽地傳來一聲咳嗽。

「沈大人,陛下有請。」

第3章 稱病不入宮,乃欺君之罪。

一聽陛下召見,沈文觀咯噔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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