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長寧公主那向來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的性子,又是昔日閨中密友,如今鬧成這樣,也不知公主會怎麼磋磨人,怎麼樣為兄出氣。
眾人吃著茶,暗自為薛二默哀。
丹椒頂著一眾看戲的目光,也一時心中焦急,忙忙追出去的時候,只看到了被驅趕回來的玉葛。
二人對視一眼,心中各是戚戚。
「走,回去吃茶吧,估計一時半會兒是回不來的。」玉葛嘆氣道。
「不管了麼?」
玉葛搖頭:「不了。」
長寧公主還是同以前一樣風風火火,這會子拉著人,不知要說多久的話,又要帶著人騎馬。
丹椒見玉葛這樣,頓時心沉到谷底,被玉葛挽著手往回走,一邊三步一回頭。
這頭長寧已拉著幼青,一路行至了海棠掩映的樓閣,正是長寧的落榻之處。
幼青知道拗不過長寧,索性也不想著回去了,只大大方方往炕上一坐。
「這麼著急叫我來,你若是拿不出樣好東西來招待人,我可是要惱了。」
長寧冷哼一聲,轉身就去拿茶,親手給幼青沏了盞,嗔道:「我親自給你沏的茶,如何?辱不辱沒了你?」
幼青恭敬地雙手接過,兩人目光相對的瞬間,俱是再忍不住,撲哧笑了起來。
長達三年未見的疏離,瞬間就在這一笑中消散了。
長寧直接往對面一坐,兩人自是說起這三年的種種,一個講西域風光,一個講揚州風情,皆是停不下來。
如此絮絮說著,一個時辰悄然而過。
長寧說累了便躺在床上,枕頭分給幼青一半,她忽地又想起什麼,側了側身,狀似不經意地開口問道。
「幼青,算起來,你成婚也快兩年了,你那夫君對你怎麼樣?」
幼青道:「還可以。」
本來就是父母之命下,倉促湊成的一段婚事,能相處到如此,平日相敬如賓,偶爾互幫互助,已算是難得了。
「哦。」長寧沒聽到滿意的回答。
但長寧又轉念一想,還可以,就是湊合的意思,湊合應當是不怎麼喜歡吧,不怎麼喜歡也差不多可以當作討厭。
那皇兄是不是還有希望?
雖說幼青成了婚,但本朝民風開放,二婚三婚的大有人在,又不是不能和離。
長寧思及至此,暗暗點了點頭。
而且若是幼青的夫君不怎麼樣,遠遠不及皇兄的風姿,再加上從前美好的回憶,那皇兄的贏面就更大了!
「你見過皇兄了嗎?」長寧小心問。
半晌,身側之人不說話。
長寧一下坐起了身,轉頭去看,卻見幼青拿帕子蓋住了眼,良久之後,絲帕下傳來平靜的一句,「見過了。」
長寧試探著問:「那你們……」
「沒關係了。」幼青道。
幼青頓了頓,又重複道,「我們之間沒關係了。」
長寧愣了一瞬,很快笑了起來,抓著幼青的手下了床,徑直領著人往東間走。
「都怪我,提那些做什麼,我特意為你備了好些騎裝,你瞧瞧有沒有喜歡的?」
幼青挑了件天青的,二人穿戴齊整後沿著小徑一路往獵場走。
行過滴翠亭邊的時候,長寧又不由得想起當年幼青和皇兄初遇,就是在此處。
幼青也腳步微頓,仰起了頭。
池邊的柳樹還同當年一樣,只是葉子枯黃,零星的碎葉隨著水流漂遠。
深秋的日光依舊明媚,刺得幼青眼眶一陣酸疼,她抬手擋了擋,池邊的舊柳還在風中搖搖曳曳。
幼青驀地想起了崔護的那句,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長寧望了眼幼青,不由得暗想——
幼青應當還沒放下皇兄吧。
她想也是,幼青和皇兄當年那麼好,好到長寧一度以為他們一定會長長久久。
而且長寧知道的幼青,初識時她會很警惕很疏離,但真正走近就會發覺,她是個單純熱烈到固執的人,那種只要她自己認定了南牆,就撞破南牆也不回頭的人。
正因如此,長寧才會想,幼青應當不會那麼輕易放下。
「幼青——」長寧終於忍不住了,「從前不是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沒關係了?」
幼青望著波光粼粼的水面,眼前仿佛又浮現香積寺重重落葉中,他低斂沉冷的眼眉唇角,他在人群簇擁中沒有再回一次頭的背影。
離寺之前,幼青還向正殿望了一眼,在銅鼎前的焚香繚繞中,最後望見那道側身而立的身影,他的神情在日影中模糊,唯余玄色袍角上的縷縷金紋。
幼青望著湖面,像這裡被扔了塊小到不起眼的石子,最後什麼都沒有發生,徒留下微不可見的無人在意的圈圈波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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