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殿中,十分靜謐。
常喜上前來, 俯身低聲道明了情況,殷胥略微頷首, 而一旁的張院正終於施針結束,累出了滿頭的汗, 自己拿帕子擦了擦之後,俯身垂手而立,低聲詢問。
「陛下右臂疼痛可有所緩解?現在可抬得起來?能活動嗎?」
殷胥抬手拿桌案上的茶盞,在半空中舉了一陣後又放下來,張院正始終仔細觀察著皇帝的動作,眉心漸漸蹙緊,又上前按了按皇帝的右肩。
「微臣所按之處,陛下可覺痛?」
殷胥道:「一點,已好很多了,只是活動時稍有些僵硬而已。」
言罷殷胥已開始穿衣,一副神色如常的平靜冷淡模樣。
張院正心中微微嘆氣,向後退了兩三步,低聲提醒道:「陛下的右肩昔日受傷,醫治不及時,這幾年又常活動過度,挽弓射箭之類更傷。長此以往下去恐是疼痛更甚,僵硬更甚,還請陛下保重身體,平日裡仍需多加注意。」
殷胥道:「朕已知曉。」
一聽這隨意的語氣,張院正心中也知這分明是根本沒有放在心上,從前上戰場之時尚可說是沒有辦法,只能將這傷硬生生拖著,可如今何苦呢?如此不上心。
但張院正自詡是勸不住的,只能心中默默嘆氣,而後領命退了下去。
一旁輔助的林正,也隨之退了下去。
張院正和林太醫二人行出殿外時,天色確已深深,宮內四處都亮起了燈火,星星點點的光芒照著漆黑的宮道。
林正低聲問起:「陛下這傷,應當有兩三年了,可是在戰場上受的傷?」
張院正從前曾在燕雲戰場上,當了幾年的軍醫,只是後來才隨著提拔回來,聞言略點了點頭,又搖搖頭,捋捋鬍鬚。
「大抵是兩年前那回,當年今上尚在燕雲之地領兵打仗,正值戰事稍休之時,今上消失了整整兩月,回來時就受了重傷,尤其是右肩傷得極重。」
張院正說著頓住,聲音壓得更低,「我曾聽到些風聲,陛下那兩月是冒著危險潛回了長安。」
當年慶王還沒有倒,今上偷潛回長安此舉算是危機重重,一是萬一暴露,定然會引起先帝的猜忌之心;二是慶王若發現,會想方設法讓今上殞命。
張院正猜測,今上當年受如此重傷,應當就是慶王派出的刺客所為。
只是,張院正並不清楚,為什麼今上當年要冒著如此危險潛回長安。
這般憶起此事,張院正又忍不住搖頭嘆氣,低聲道:「陛下當真算得上鐵人了,戰場之上幾回生幾回死,走到如今,確是極不容易了。」
林正聞言也微微嘆氣。
天色漸漸徹底沉下,長生殿內的艾草熏炙之氣已經消散殆盡。
幼青沐浴罷回至殿中之時,剛好已擺好晚膳,她行至內殿,恭敬行禮之後聽著吩咐在杌子上坐定。
宮人端上茶水來,幼青漱口之後,終是忍不住先低聲開口詢問:「聽聞陛下舊傷復發,是什麼病症?可好些了?」
殷胥正在銅盆里淨著手,聞言神色更是隨意:「無礙,只是些許小毛病而已。」
幼青略蹙了蹙眉頭,越是這樣說是小毛病,越是聽起來不太尋常。
殷胥擦乾雙手,瞧見幼青的目光,驀地笑了起來:「朕如今好生生地在這裡,太醫也瞧過了,會有何大礙?」
他神色淡然,容色如常。
幼青半晌輕應了一聲。
常喜在一旁布菜,整個用膳都是靜謐而無聲,菜餚清淡而不失其味,待膳食用罷又淨手之後,菜餚便撤了下去。
殿內燈火搖搖,檀香輕輕氤氳。
幼青本看著天色已晚,正想著要告罪出宮之時,卻又被喚住下一局棋,她只得行至榻邊坐下,陪著一同下棋。
殷胥執白子,幼青執黑子先行。
下棋的間隙,殷胥開口問:「失去味覺此症可讓其他太醫瞧過了?可能醫治?」
幼青捻著黑子,正思索著,聞言輕點點頭,回道:「已瞧過了,只是不好治的。」
殷胥輕應了一聲,垂目望著棋局,深深思索著,派遣出去民間尋醫的人還沒有報信,也不知尋得如何了。
幼青也沉默著,有些神思不屬,究竟是什麼舊傷,為什麼語焉不詳?
常喜在一旁,瞧著這靜默的氣氛,怎麼突然就不說話了,正巧奉茶的小太監進來了,常喜頓時暗暗舒了一口氣,端著茶盞分別放在二人的手邊。
殷胥端起茶盞,忽地想起一事,將杯蓋輕輕扣下:「聽聞沈文觀的夫人難產了,如今可平安了?」
幼青回過神來,點點頭道:「母女目前俱是平安,只是仍需擔心這一兩日可能會出血,我讓他們備了大夫在府里,若是這一兩日出了什麼事,我大抵還是要趕過去一趟瞧一瞧的。」
說起這事,幼青又想起:「待母女都已徹底平安,孩子也滿月了,我怕是還要去吃一趟滿月酒。」
殷胥卻是又想起一事。
「那日梅園之時,沈文觀曾同朕說他與你夫妻情深,和離之後,仍是念念不忘,道是想同你再做夫妻。」
幼青端著茶盞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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