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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芸默了默,答:「是沈寧朝。」

李長曄扯了扯唇角,面上顯出幾分苦澀。

原所有的一切皆有跡可循,他清清楚楚地記得,正是那一日,他來到琳琅殿,說自己要離京前往覃縣,他的妻子看他的眼神充斥著厭惡,反常地說出了從前根本不會說的話。

她做了那樣的夢,又怎會給他好臉色呢。

怪不得對那他對表妹念念不忘的傳聞,她如此篤信,這讓她怎麼不信,他可是為救旁人而讓她失了性命。

裴芸猜到太子在想什麼,她也不欲令他誤會,索性如實道:「殿下不是不明白,在那個夢裡,臣妾分明會水,為何還會死嗎?」

見他抬眸看來,她頓了頓,繼續道:「不是因殿下沒有救臣妾,而是在那個夢裡,臣妾失去了一切。因此臣妾沒有掙扎,臣妾是……是自盡的……」

她看到太子的瞳孔因震驚驟然放大,微微顫動著,可她仍然神色自若地講述著。

「在夢裡,年初的那場疫疾,染病的不是臣妾而是諶兒,而我們的諶兒不幸,沒能挺過來,而這次與騁族的交戰,臣妾的兄長同樣因無力抵擋而與敵軍同歸於盡,母親也因傷心過度,很快病倒跟著去了,還有……臣妾的妹妹……」

裴芸沒有提起那個小產的孩子,那個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既然這一世她沒有來到世上,也沒必要讓太子知曉她的存在。

她輕描淡寫地說出這一切,像是在描述旁人的故事,可李長曄光是聽著,便覺讓人摘膽剜心般痛入骨髓,他無法想像,這些日子她是怎麼獨自一人熬過來的。

最可怕的是,那個夢裡的內容在現實里真切地上演著,而為了阻止這一切,她殫精竭慮,心底該有多害怕。

可即便如此,這麼久以來,她卻是一個字都未曾同他吐露過。

「你既知道未來可能發生之事,緣何要獨自承受這一切,為何不……」

李長曄的聲兒頓住了,他一直想讓她多依靠他一些,而今卻根本說不出口。

他終是明白她為何不信他,她怎可能還會信他呢。

他像是喪了氣,雙肩耷拉下來,「即便你不是因孤而死,可曾親眼看到孤選擇了旁人,你也能輕易原諒嗎?」

原諒嗎?

裴芸愣了一瞬,她似乎不曾思量過原不原諒太子這事,即便死前看到太子游向沈寧朝,也只覺得,外界的傳聞果然是真的,既他心裡從未有她,也並不存在背叛和原諒,不過覺她這正妻像極了笑話。

沉吟許久,她只淡淡道:「那不是個誤會嗎,殿下知曉臣妾會水,而且殿下,那只是個夢……」

既然是夢,又何必那麼在乎呢。

「真的……只是夢嗎?」

李長曄一直心存懷疑,因那夢實在太真了,就像真的發生過一樣。

即便他只夢見了那小小的片段,就幾乎痛得難以喘息,這幾個月來深受折磨。

那她呢,在夢裡失去了多少,他們的孩子,她最愛惜的家人,到最後存著誤會,還親眼看著她的夫君游向了旁人。

那感覺,當若遭受一遍又一遍的凌遲。

以至於讓她絕了活下去的念頭。

她真的只能當那只是個夢嗎?

裴芸輕笑了一下,那她又能如何。

她自然知道那不是夢,而是她切切實實經歷過的前世。

可那已是前世,若她不能放下痛楚,一味沉溺在過去,便不能在這一世恣意暢快地活下去。

她低嘆了口氣,不欲再談這些,轉而見太子傷口處淌出的血已然浸紅了她的大半的絲帕,蹙眉道:「殿下,您不疼嗎,還是快讓太醫……」

「會有你疼嗎?」

看著太子面上自嘲的笑,裴芸一下噤了聲。

她聽見他用那低沉醇厚的嗓音喃喃道:「還不若讓孤也夢見你夢見的一切,總好過讓孤知道,這麼久以來,你痛苦不堪而孤都只是在袖手旁觀。」

殿內一片寂靜,許久,李長曄站起來,像是失了氣力,「孤且先回去了。」

裴芸輕輕「嗯」了一聲,跟在後頭,目送他離開。

書硯書墨自是瞧見了太子手上流血不止的傷口,連帶他的面色都已有些發白,兩人對視一眼,須臾,書墨試探著喚了聲「娘娘」。

「去太醫院請鄭太醫去澄華殿,給殿下包紮。」裴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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