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二哥隨手把玉鯉魚一放,揀了張梨花木靠背椅,大馬金刀一坐:「告假咯,爹爹讓我聽你差遣,送你回興仁府老家。」
接著又忿忿道:「指揮使早年與我不對付,本來還不願准我的假,結果不知從哪裡聽說了你的婚事,腆著個老臉讓我只管辦妥了再回來銷假,又問我婚期定在何時,到時候一起去喝喜酒,我呸!」
明新微聽他說起婚事,更是煩躁,勉力靜心細想,夢中似乎提到濟州會有叛亂,而近日東京茶樓里又在編排寇準被罷相一事,試探問道:「二哥可清楚朝里寇相公被罷一事?你覺著——」她壓低聲音:「可會有大亂?」
明二哥正盤算著一會兒去找兄弟切磋武藝,再順道喝點小酒,腦子全在吃喝耍樂上,聞言露出個純良呆傻的笑容,將個大白牙一齜:「啊?什麼大亂啊?」
明新微一噎,自己也是病急亂投醫了,竟然問明二哥這草包腦袋。
她想,與其杞人憂天,不如想個法子,驗驗這夢的真偽!
可這無憑無據之事,如何驗得?
夢中人物雖沒姓名,但那妾室敬茶時,卻自言曾被賣到應天府清樂坊,坊主動輒打罵,日子過的很苦,後來幾經托人,才在主君這裡有了棲身之地,這輩子永遠感念主家大恩大德。
明新微想,她從未去過應天府,若這城中真有一個清樂坊,或可應證一二。
她心裡定下諸多計策,面上卻只裝作一切如常,甚至還主動收拾打包了諸多東京特產,說要帶回去給老家的兄弟姊妹。
明大娘子看過黃曆,挑了個宜出遠門的好日子,兄妹二人清點好行裝,啟程上路。
從東京到興仁府,按理由五丈河走水路最方便,但明新微心下另有打算,便藉口說自己暈船,又說此次輜重頗多,好似一小型車隊,乾脆走陸路回去。明大娘子不是個管事的性子,想著有明二哥一路,也就由得她了。
等出了京畿地界,她便狀似不經意地打探問道:「二哥,咱們一路回興仁府需要走多久?」
她跟著家人長居汴京,母親身體抱恙,只老家三房的嬸母常年來汴京走動,自己倒是鮮少回去。
明二哥騎在馬上,伸手摘了個路旁的野果子,聞言道:「若是我軍騎兵營急行軍,一日可達。步兵營行軍,最多三日也到了。」
他看看車隊和帶上的諸多東京特產,自家妹妹也是一時要喝水,一時要歇息的,搖搖頭道:「我們的話,五日也走得,七日也走得。」
明新微等的就是這句話,但面上卻不顯,又狀似無意道:「那去應天府呢?」
明二哥早年也被明父花重金塞進應天府的睢陽學舍求過學,自是清楚如何前往。
「應天府和興仁府南北接壤,咱們只須稍往南去即可。」 這二愣子咬了一口野果,酸得臉都皺了起來。
「不知如果我們先取道應天府,再到興仁府,可有官路可走?」
「有倒是有,不過……」
明新微不等明二哥說下去,便狀似興奮道:「據說現在應天府的清樂坊正舉辦斗樂大賽,各歌伎登台,兩兩斗曲,圍觀者用絹花投票。周圍還有盤口可押勝者,有人一場便贏了百倍賭金。每日晚間還有酒會,奉名酒「桂香」、「北庫」,供與會者暢飲。」
她故意說得眉飛色舞,一臉嚮往。
明二哥把嘴裡酸不拉幾的果子吐掉,一臉不可思議:「啊?我怎麼從沒聽說過這個清樂坊?不是,你怎麼知道的?」
明新微心想,那自然是我隨口編的,一場有色、有賭、有酒的盛會引你上鉤,讓你帶我去看看應天府是否真有個清樂坊。
她笑眯眯道:「汴京城裡常有書坊寄賣各地考生寫的風俗文集,我看得多,自然就曉得了。」
這話便是留個活口,到時候盛會沒影兒,只須怪罪寫書之人即可。
她也不等明二哥回答,繼續遊說道:「此番可以讓隨從們帶著行李特產先去興仁府等著,我們輕裝簡行繞去應天府,只遊玩幾日,便同他們匯合,再一同回祖宅。即使到時候晚個一兩天,只說我不慣出遠門,路上休整耽擱的久了便是。」
她見明二哥還有遲疑,又道:「大哥常年在應天府苦讀,咱們此去也能順道探望一二。再說我難得出一次遠門,以後嫁為人婦,只怕是被人拘在家裡,再沒這等逍遙日子了。」
福雲和兩個小女使聽到此處,已是目瞪口呆,不知向來循規蹈矩的女郎,怎麼忽然這樣大膽了起來,但主子說話哪有下人插嘴的餘地,於是又都眼巴巴地看著明二哥,只求他能阻攔一二。
但明家上下,若說明二哥闖禍的本領排第二,那就沒人敢認第一,從小到大陽奉陰違的事沒少干,雞毛撣子等閒不知打斷了多少。此時明新微把台階遞到他腳下,他彆扭一下,也就借坡下驢了。
「行吧,那咱們說好只去那盛會兩……呃,三天吧。」明二哥豎起三根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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