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瑪蓮。
那日在新聖堂,夏德里安說過他是「軍部機動隸屬」,這個稱謂很複雜,單憑「機動隸屬」就能牽連諸多部門,同時也意味著莫大的權限。這類人往往不在軍部的公示名單上,甚至在檔案里也只能查到一個代號。
夏德里安的代號是莉莉瑪蓮。
如果不是有過之前的相處,艾西禮很難將夏德里安和檔案里的人聯繫起來。「莉莉瑪蓮」有過諸多身份,艾西禮拿到的檔案已經是過期的舊版,上面標註的最後日期是七年前,莉莉瑪蓮曾前往萊赫王國。
萊赫王國位於神聖帝國西南部,兩國結怨頗深,艾西禮很難查到夏德里安在萊赫王國做了什麼,但蛛絲馬跡中瀰漫著巨大的風暴氣味,夏德里安在萊赫王國待了三年,三年中萊赫政局動盪不斷,最終有一場大清洗。
而後,萊赫王國與神聖帝國建交。
艾西禮知道自己不可能查得到夏德里安的行蹤,至少現在還不能,他需要時間。他繼續平靜地上課、前往圖書館、每周定期把林連雀約出來,在薩赫咖啡館吃早飯,有時他前往新聖堂,玫瑰廳正在修葺,神職人員認得他,給他提供了一間稍小的祈禱室,黃昏時,他可以在那裡練習大提琴。
夜晚,他不斷地做夢,夢中有著一模一樣的場景。一大桶玫瑰從天井倒了下來。每次夢醒艾西禮都會去喝水,而後繼續睡。一大桶玫瑰從天井倒了下來。夢醒,喝水,再沉眠。一大桶玫瑰從天井倒了下來。如此不斷重複,直到黎明降臨。
夢境重複到第二個月的時候,艾西禮去選帝侯大街的精品店買了一大盒玫瑰雪茄,塞在枕頭下面。他還訂購了各種品種的雪松木片,將書桌抽屜塞得滿滿當當,並且每天出門前都會抽出一盒,放在衣襟內側的口袋。
但這一切於事無補,不如說正加劇了他的症狀。
夢境持續到第三個月的時候,艾西禮敲開了校醫的辦公室。
校醫聽完艾西禮的講述,點了點頭,「我想我大致明白了。」
「您在新聖堂看到了一場槍殺——即使您是士官預備校的優秀畢業生。」他翻著檔案,「請恕我直言,在如今這樣的和平,就算是軍官也很難在您這個年紀見到殺人,更何況是親臨現場的兇殺。」
「我想我可以給您開一些藥物,如果您需要的話。」校醫擰開鋼筆,在紙上寫下幾行字,「或者您也可以進行更溫和的食療,一些茶飲和精油都有安神助眠的效果,稍後我寫給您,在選帝侯大街的精品店就能買到。」
「如果還有什麼情況,歡迎您隨時來訪。」校醫將診斷書交給艾西禮,「我從周一到周六都在校內。」
「多謝。」艾西禮將診斷書摺疊,看了一眼校醫的胸牌,「納爾齊斯先生。」
數日後,艾西禮和林連雀在薩赫咖啡館吃早飯。
「所以你真去看大夫了?」林連雀邊聽邊樂,「看了幾次?」
「目前定下的方案是一周一次。」艾西禮往杯子裡加冰,「第一階段的療程是一個月。」
「療程?」林連雀的表情就像聽到了什麼國際玩笑,「不是吧,你還真當自己病了?」
「人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疾病。」艾西禮道,「只是症狀各有不同。」
「你可得了吧。」林連雀懶得聽他講這種鬼話,「之前在鄰省那次,我深夜過去給你擦屁股,那回死了多少人?你還不是飯照吃覺照睡,半年後還長高了五英寸!你跟我說你因為看見殺人睡不著覺?你還不如說你是得相思病了!」
「那次鄰省的事是軍部的差錯。」艾西禮道,「還有,你說得對。」
林連雀盯著他看了一會兒,不禁嘆道:「我這是造了什麼孽……我現在要是給你介紹個比夏德里安長得好的,你能看上嗎?」
艾西禮:「你找得到?」
林連雀:「找不到,操。」
話已至此,也沒有繼續下去的必要,林連雀一口氣吃掉三個燒麵包,大概也把自己為數不多的良心全吃了下去,他喝了一杯茶,決定從現在開始擺正心態,隔岸觀火看戲為上,「行吧,我不管了,大少爺您自便。不過有一點我還是想問,這種事你找大夫幹什麼?生怕上將不知道你的心理情況?」
艾西禮:「我問過校醫,醫療診斷不會記錄在案。」
林連雀:「這你也信?」
「當然不。」艾西禮平靜道,「他在說謊。」
「我修飾了一些事實,讓校醫認為我出現了需要持續治療的心理症狀,或者說,某種創傷表現。這件事一定會被記錄在案,並且要不了多久,書面文件就會被送給相關人員。」
林連雀:「你是指望上將來給你開家長會嗎?」
艾西禮:「上將知不知道不重要,上將也不會在意這點小事。」
「那你是在計劃什麼——」林連雀說到一半,突然明白過來,「操。」
他看看艾西禮,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片刻後又冒出一句:「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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