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夜曇解決掉了目標,第二日竟又遇見了這個少年。
他被另外一伙人圍堵了,身上又添了新的傷。一名中年男子拽著他的頭髮,按住他的腦袋狠狠地往牆上撞去,凶神惡煞地喝道:「快把東西交出來!老子沒那麼多耐心陪你耗!」
少年死死咬著牙,哼也不哼一聲,他後腦勺撞破了,鮮血自發間蜿蜒著流下,順著脖頸淌入衣領里。他痛苦地緊皺著眉,依舊倔強地從牙縫裡擠出一句:「我沒有偷。」
站在後方的婦人聞言,指著他的鼻子罵道:「你方才撞了我一下,我的金項鍊就不見了,不是你還能是誰?」
中年男人一手掐住了他的脖子,一手扯開他原就破爛不已的衣衫,滿臉嫌惡地在他身上摸來摸去地搜尋:「真他娘的費勁!老子自己找!」
少年拼命掙扎,但他實在太過瘦弱,他的反抗在中年男人的桎梏下就像一尾瘋狂擺動的涸澤之魚,他的臉因為窒息漲得通紅,仍勉力吐出含糊的字句:「我……沒偷。」
「住手!」夜曇縱身一躍躋進重圍,雙指併攏在中年人手臂上穴道一點。男人只覺手上一陣酥麻,力道再難以為繼,驀地被少年掙扎了出來。少年驟然解脫,躬著腰捂住脖頸,大口大口地喘息起來。
夜曇擋在少年身前,蹙眉揚聲道:「官府拿人也得講個實證,你們無憑無據,豈非平白誣賴?」
「誣賴?」中年男人冷哼一聲,「姑娘要做好人好事,也得找對了人。容我提醒姑娘一句,這小子可是偷竊的慣犯,天生的壞胚,被咱們街坊鄰里抓住打了許多次都死不悔改。東西就是他偷的,他死鴨子嘴硬不肯承認罷了!」
身後傳來一絲奚落笑聲,夜曇回首望去,只見這少年唇角一勾,滿臉寫著不在乎,眸色黯黯,眼中卻是與臉上並不相稱的自嘲與哀戚,似乎沒有再繼續辯解的意思。她心中一緊,向後方那名婦人道:「夫人,可否借一步說話?」
婦人略一猶豫,點了點頭,與她一起移步至遠處無人的暗巷中。待她再次返回時,看見少年仍麻木地立在原地,殘破得像是一尊久經風霜的雕像。
婦人把項鍊捏在手裡,欣喜地向中年男人道:「找到了找到了!原來是搭扣鬆了,項鍊滑進衣服里了!」
「你這婦人,怎麼也不弄清楚事情就瞎說!」男人皺眉斥責道,神色複雜地看了一眼少年,目光中有些歉疚之意,但最終也沒有拉下臉道歉。他沉著臉說了聲「走吧」,領著其他幾人離開了。
夜曇知道少年好強得很,這回便沒打算去關懷他,正欲拾步離去,卻聽得少年驀地出言詢問:「你為什麼相信我?」
夜曇覺得好笑,反問道:「我為什麼不該相信你?」
「他們說的沒錯,我是偷竊的慣犯……」他頓了頓,眉宇間俱是陰鬱之色,「況且,你昨天也撞見了我偷東西。」
「你時常行竊,所以但凡有人丟了什麼,就一定是你乾的嗎?沒有證據便隨意給人定罪,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少年微有些動容,垂下眼眸瞥向她腰間佩劍,忽地問道:「你是個捕快嗎?」
夜曇沒料到竟讓他有這樣的誤會,訝異地抬了抬眉:「不,我是個殺手。」
只聽撲通一聲,少年在她身前利落一跪,他的雙膝仿如一對鼓槌,在她心上重重一擊,悶響出聲。「我想跟你學武,你收我為徒,帶我一起走吧。」
「小孩,我是個殺手,不是個俠客。你知道我來自什麼地方嗎?一個吃人的地獄。像你這樣的小屁孩,能給剮得連皮都不剩。」
夜曇說得嚇人,少年卻像沒聽見一般,自顧自地給她狠狠叩了三個響頭,直磕得額上見了一層血,才頂著這新增的觸目血污仰臉望向她,自說自話地改了口:「師父。」
夜曇簡直要給他這種無賴行徑氣笑了:「你叫什麼名字?」
「我沒有名字,他們都叫我小狗。」
「你現在年紀尚幼,心性未定,興許會覺得這種拿人錢財取人性命的生活逍遙自在、令人憧憬,就心嚮往之。」夜曇定定地望著他,認真勸告,「我不想害你,所以奉勸你一句,別總想這些有的沒的。去找個正經活計,平靜安穩地度過這一生。」
少年抿著唇沉默半晌,終於下定了決心似的艱難開口:「沈玉蓉欠了很多錢,債主總是來找我催債,我沒法……」他的聲音愈來愈低,終於哽在喉嚨里。
「沈玉蓉是誰?」
「生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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