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詔太子此時終於明白了他的用意,他並非真的是來興師問罪,而是威逼利誘、闡明利害,來同自己做交易的:「顧相想要什麼?」
顧景曈明言以告:「端惠公主不能去和親,芷瑰公主是更合適的人選。若殿下開口向陛下求娶芷瑰公主,我不僅會為殿下提供合適的供狀,亦可與殿下合作,助您奪嫡。」
他步步為營,竟然算計到了這個地步。
太子不由得苦笑:「顧相把話說到了這份上,孤難不成還有拒絕的餘地麼?」
南詔太子次日便在朝堂上向皇帝提出了求娶芷瑰公主,陛下欣然同意。
消息傳到後宮的時候,芷瑰正斜倚在描金鏤花貴妃榻上,閒閒擺弄著自己新染的蔻丹。周身環侍的宮婢剝了葡萄一一餵入她口中,蕊黃攤開白嫩如玉的手掌,在她唇邊接住吐出的葡萄籽。
她驟聞噩耗,又驚又怒,猛推一把打翻了果盤,瓷盤登時摔得四分五裂,飽滿的葡萄跌在地上,滲出黏糊糊的汁水,滿地狼藉:「要去和親的人不是端惠嗎?怎麼會變成本宮!」
她從榻上跳下,黛淺急忙去扶她:「殿下小心,仔細瓷片劃傷了腳……」
「滾開!」黛淺話還未說完,已被芷瑰一把推開。她重心不穩,跌坐在地,下意識地想要撐住身體,手掌卻按在了碎瓷片上,被劃出一道極深的口子,鮮血即刻噴涌而出,染紅了一大片地毯。
芷瑰卻連一個眼神也沒工夫施捨與她,俯身揪住了前來稟報的宮人的衣領,一雙桃花眼中毫無平素的嬌俏爛漫,只余熊熊燃燒著的滔天怒火:「你這狗奴才胡言亂語假傳聖意,信不信本宮治你的罪!」
宮人被嚇得快哭出來了,也不顧滿地的碎瓷片,跪倒在地連連叩首,直磕得滿手滿臉都糊上了一層血污,忙不迭地連聲解釋,聲音里已然帶上了哭腔:「奴婢沒有胡說,是真的,陛下已經答應了……」
「啪!」芷瑰不待她說完,便重重地甩了她一個耳光。「荒謬!父皇一向疼愛本宮,怎會捨得讓本宮嫁去那種蠻夷之地!」
宮人捂著臉伏在地上發抖,大氣也不敢出。
芷瑰這一掌使了十足十的力道,打下去後自己的手心也沾染上了一層薄薄的血跡。蕊黃見狀,忙扶住她的手為她仔細擦拭,血污擦淨後卻赫然發現她的掌心已然微微紅腫起來,又連忙吩咐一旁的小宮女:「一個兩個都愣著幹什麼?快去取冰塊來給殿下敷手!」
「你也是個分不清輕重緩急的蠢貨!」芷瑰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提裙便往外走。「事到如今還敷什麼手?本宮要去見父皇!」
「殿下,您還在禁足……」守在殿外的宮人於她身前跪下,擋住了她的去路。
「讓開!」芷瑰一腳踹上她肩頭,將她踹翻在地,從她身上邁了過去。身後烏泱泱的跟了一眾試圖勸阻的宮婢,芷瑰回過頭,雙眸圓睜地喝道:「誰再敢阻攔本宮,本宮就要了誰的命!」
這位殿下素來下手狠辣,誰也不敢做那個出頭鳥;可禁足乃是皇令,又不能不攔。眾人一時面面相覷,糾纏猶豫間,芷瑰已然走遠了。
芷瑰闖進了御書房,梨花帶雨地撲到皇帝膝前,哭道:「父皇,女兒不要去和親——」
皇帝寫完硃批的最後一筆,擱下了狼毫,抬手揉了揉她的腦袋:「父皇亦不舍讓你和親,可是南詔點了名要你做太子妃。為了兩國邦交,父皇也別無他法……」
「父皇是天下之主,何必將南詔那種偏遠小國放在眼裡?」芷瑰輕輕推著皇帝的腿晃了晃,仰起小臉望向他,一雙美目已然哭得紅腫。「女兒捨不得父皇,要是去了南詔,就再也見不到父皇了。對了,顧景曈!父皇可以告知南詔,早已將我許配給了顧景曈!女兒一心愛慕他多年,父皇您是清楚的呀……」
「芷瑰,國家大事不是你想的那樣簡單的。」皇帝嘆了口氣,「身在皇家,並非意味著可以處處任性妄為,反而肩負著更多的責任,有更多的身不由己之處。」
「女兒不要!」芷瑰哭得越發厲害,臉上全是淚水。「南詔那種深山野林、蟲蛇遍地之處,女兒若去了,和死了也沒什麼分別了。倒不如現在就一頭撞死在這裡,好歹還能死在父皇身邊!」她愈說愈是激動,起了身便作勢要往柱子上撞去。
她本就是假意尋死,想騙得父皇心軟罷了,誰知一向寵愛她的父皇竟不阻攔她,她只得咬咬牙將戲做到底。儘管快撞上時故意放慢了腳步,額上傳來的劇痛還是讓她「哎喲」的痛呼一聲跌坐在地。
「芷瑰,不要任性。」皇帝並未安撫她,反倒皺起了眉頭,第一次對她用上了呵斥的語氣。
望著捂著額頭淚眼盈盈的女兒,他容色整肅,眸中連半分憐惜也無,淡淡吩咐道:「來人,送公主回去。」
第30章
相府的書房清簡樸素,並無多餘的裝飾,僅在牆上掛了幾幅水墨書畫。靠牆
相府的書房清簡樸素, 並無多餘的裝飾,僅在牆上掛了幾幅水墨書畫。靠牆陳設著三座書架,滿滿當當地塞著書。冗雜的公文在几案上堆成了小山, 隔著一扇繪著錚錚青竹的畫屏,另一邊是會客所用的幾方紅木椅。
儘管仲明同諫議大夫說了請他自便,他卻並不敢落座,只立在椅旁垂首等待。
顧景曈批完了手頭加急的文函, 交由小廝送走, 清冷的嗓音從屏風後傳來:「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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