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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长叼着烟袋扫眼桌上不值钱的破点心,在烟丝的缭绕青烟中眯起眼,脸上面勉强堆出来的半点笑意尽数消散,换上毫不遮掩的不耐烦:“这事我知道了,我现在忙哩没空,你回去吧。”

不待凌粟再说话,村长把脸别过另一边去,意思是让他赶紧走。凌粟太清楚村长的轻蔑,只是有求于人,他心中再忿也得继续给人家贴着笑脸,低头哈腰。村长撵他走,他只能离开,村长要他把带来的点心再拿走,说什么都不肯要。

隔窗户看见凌家大小子低头颓丧离开,村长媳妇放下炒菜铲子来当屋:“凌家找你啥事?掂的啥东西咋又掂走了?”

“哼,”村长鼻子里冷笑一声,烟袋锅往鞋底上重重磕,把里头烟灰全磕出来:“他家门前水道口盖坏了,找我来问咋弄,一个破盖子而已,啥鸡毛蒜皮事都来找我,哪有空搭理他。还有我警告你啊,那种穷户家的东西不能要,麻缠的很,只要今个你把东西接了,回头遇事稍有不顺心就能再把你收他东西的事翻出来,前三十年后二十年,那点狗屁倒灶的人情翻来覆去没完没了,烦人。”

听到这里,村长媳妇张了张嘴又闭上,点点头转身回厨房继续做饭。她想说凌粟他娘其实人挺好的,但那又怎样呢,自家老头子说的话总不会错,好吧,她以后少跟凌粟娘往来就是。

这厢里,出村长家,遇见村长邻居家的儿子在大门口吃饭,凌粟走过来拱手问好。

寒暄间,凌粟把水道口盖损坏的事说与对方听,末了担忧道:“这要是谁家孩子调皮,扑通掉下去,折了胳膊腿算谁的?不过也没办法,谁让村长忙呢,大晌午也歇不了。”

邻居儿子端着碗靠在门框上,无声冷笑一下,招凌粟近前道:“忙他娘的逼,成天胳膊下夹本册子装大尾巴狼,说是去衙门议事其实不过是陪着衙门那些官老爷去逛窑子喝花酒,哥们儿在黄犬街碰见过他好些回了。方才你找他说事,他是不就回你‘知道了’、‘没有空’、‘回头再说’?”

凌粟恰时做出惊诧表情,眼睛瞪得圆溜溜:“哥哥您神了!”

邻居儿子不屑冷笑,声音压得低不可闻:“当官的到上司面前巴结得像孙子,转过头来光会讹咱小老百姓,耀武扬威得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呸!里长向县衙推荐他当村长不就是因为那老驴在村里最有钱!小阿粟,哥给你说,以后你要当了父母官可千千万万莫学他!”

凌粟无奈摊手无奈笑:“我眼下就怕谁家孩子调皮故意去那没盖的下水口附近耍,万一要是掉我家门前水沟里,你说这算谁的?”

邻居儿子没接嘴,看表情就能知道,万若出事,村里肯定不会给你负责,那自然就是在谁家门口谁担责喽。

耽为这个,凌粟先后又找村长四五趟,弄得村长不胜其烦,一看见凌粟身影就老远躲开。直到过去大半个月后,上头通知汴都府将要派人来检查村建设情况,村长胳膊下夹本公事册子晃到凌粟家门外看了两眼。

彼时凌粟不在家,村长居高临下问凌粟娘:“怎么坏的?”

凌粟娘搓着手实话实说:“那天下午我收摊回来,推着车从旁过,盖子呼嗵就下去了,我……”

“你碾的啊!那就好办了!”村长站挺远探头看那被树枝暂时围起来的下水口,不由分说打断凌粟娘:“衙门规定谁损坏谁负责,按理说得要你家赔钱,盖子在你家门前坏也是你没看管好,不过叔知道你家不容易,不为难你,你只需回头去找我给你出个凭证,你拿着凭证去铁匠铺打个盖子补上就妥,叔去替你给衙门说说好话,争取不让衙门追究你责任也不让你赔钱啊,就这样。”

话音没落村长已经迈大步离开,凌粟娘妇道人家,一听见衙门要追究责任,立马被无凭无据的三言两语吓唬住,不知如何是好,最后莫名其妙认下那自掏腰包的责。

凌粟回来闻说此事后去找村长说理,怎奈少年人干不过老狐狸,村长说着说着把事从补铁盖说到给凌粟开证明参加科举考试上来,话里话外威胁意思再明显不过。

是,凌粟参加科举考试需村、县两级出具审查文书,证明凌粟三代以内皆良民,否则无资格参加考试。可你究竟是不是良民这事你自己说的不算,村长说的算,只要村长给你的良民文书上盖章,衙门那边看也不看直接用印,这大概也是强龙不压地头蛇的原因。

凌家短时间里实在拿不出钱打朝廷要求的标准铁盖,最后村长卖个人情,用村里的钱帮忙把铁盖垫出来,打了欠条,凌粟要抓紧把钱还上。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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