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準呢,為商不奸!」
「你死不死和我們當鋪有何干係?」
鋪子裡有個小夥計聽著旁人這樣污衊當鋪很是惱火。
他面嫩眼大,說話也直, 掐著腰罵:「你那破玩意兒本就不值幾個銅子兒,頭年是見著你痛哭流涕要給兄長治病,鋪子才破例收了這玩意兒,你不到三月就將這玩意兒贖了回去,前腳贖走後腳就來叫喚說鋪子換了你的玩意, 空口無憑,你當我們鋪子的當票和帳薄是死的嗎!」
王雄生一口濃痰呸在鋪子門上, 哭道:「你們換了我的寶貝, 你們還有理兒了!」
「今兒不給我一個說法,我就一頭撞死在這兒!」
小夥計見著自個兒每日都仔細擦洗的木門被吐上穢物,氣得衝上去要與這無賴拼命,好在一左一右兩個夥計攔著他:「莫要和這等人動粗,真是髒了手腳!」
圍觀人群見著苦主要撞牆也急忙攔著:「你這後生莫要衝動行事, 他們當鋪不仁義,那你就報官!」
「何故為了這等腌臢丟了性命,我等定幫你討回公道!」
小夥計雙臂被倆夥計架著,聽到報官眼睛一亮,雙腿懸空飛踢幾下:「報官!我還怕他不報官呢!」
不遠處乍然傳來一道清脆響亮的揚鞭聲。
幾個夥計踮腳去瞧後面露驚喜:「小掌柜來了!」
眾人回頭就見著一匹長毛棕馬前蹄踏雪直朝他們衝來,烏泱泱的人群嚇得忙分道兩邊,王雄生也想跑但是遲了,那條冷硬粗糙的馬鞭不知何時纏上他的手臂,讓他想動也動不了。
「我便是你要找的聚源當鋪的掌柜。」
那小少年居高臨下的看著王雄生,一雙圓目亮而狡黠:「你跑什麼?」
「魏小掌柜!」
小夥計南哥兒忙迎上來:「這人您可還記得?三月前曾經抱著個鐵觚哭哭啼啼來典貨,今兒就說咱們換了他那玩意兒,非說自個兒典當的是什麼傳家的銅觚!」
王雄生嚷嚷道:「我典當的就是盛酒銅觚!」
又翻開手裡的白布口袋,亮給眾人去瞧:「大家評評理,一模一樣的玩意兒怎麼就從銅變成鐵了!」
他捶著胸口痛哭:「我太爺爺曾做過宮廷內侍,他當年可是貴人身邊的大紅人,賞賜寶物不計其數,哪成想最後一件寶物傳到我這兒就斷了,我無顏再見我老王家的列祖列宗!」
南哥兒聽他扯出這一樁,有點急了:「鋪子典當的貨7 7 z l都妥善保管起來了,就是沒人換你的玩意兒!」
眾人竊竊私語,那被喚作魏小掌柜的少年卻是噗嗤一笑:「你確實無顏再見你家的列祖列宗。」
「你太爺爺是個內侍閹人,你卻能囫圇站在這兒當街撒潑,你爺爺都不知道打哪兒冒出來的,更何況你這個孫子!」
南哥兒反應過來,捧腹大笑:「你太爺爺都沒根兒,哪來你這個孫子!」
王雄生氣得臉紅一陣白一陣,他向來是張口就來的主兒:「我,我爺爺是,是過繼的不行嗎……你這毛都沒長七齊的小子莫要鑽話空子,快快給我個說法,不然我今兒非爭個你死我活!」
魏小掌柜笑著鬆了馬鞭,那王雄生差點摔個踉蹌。
他利落的從馬背一躍而下,笑道:「你說親生就親生,你說過繼就過繼?待我等報官之後,別說你爺爺從哪兒抱來的,就是你那太爺爺何時進宮丟了根兒都能給你找出日子來!」
又抱著雙臂打量王雄生一圈:「你說那是盛酒的銅觚?我記著你那玩意兒是深腹,附耳,有大籃,這可不是盛酒的玩意兒……」
「不是盛酒是什麼!我爹常用此盛酒!」
「盛酒的銅觚,圓口,深腹,圈足,名為瓿,你那玩意若為銅底,想來應當是個痰盂!」
魏小掌柜又一笑,白牙晃人:「不過你那玩意兒因著是鐵底兒,還鐵鏽斑斑,怕是連痰盂都比不得,應當是蒙朝漢化年間兩用尿虎和痰虎!我當時收下也不過是瞧它花紋難見而已。」
王雄生捂著胸口,好似難以接受:「你,你說什麼……」
「瞧你這模樣,想來誆人之前沒少用其飲酒啊,味道如何?」
魏小掌柜臉上笑意一收,回頭看向幾個夥計:「多說無益,帶著那日的當票與他去報官。」
南哥兒高興的應了聲:「哎!」
王雄生還想狡辯幾句,可看了個熱鬧的人群早就不忍風寒漸漸散去,再沒人聽他那套賣慘訴苦。
他鼠目左右望望,抱著懷裡的鐵觚就想後退溜走,卻不成想被人高馬大的夥計扯住手腕:「還想跑?你不是要個說法,走,去縣太爺那兒要說法!」
王雄生被拖走前急道:「有話好好說,有話好好說……」
「小掌柜,您今兒怎麼來了,不是說這兩日都不來當鋪麼?」南哥兒要迎魏渝進去。
魏渝擺了擺手:「路過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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