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晟夾起一塊青椒,餐桌禮儀自幼刻在骨子裡,即便換了場合,吃相依舊很斯文。
的確不辣,但濃重的調料裹著油,陌生的刺激還是讓習慣了清淡的味蕾十分不適應,停頓之後,緩慢地咽下了喉嚨。
如同這道菜。
這是一個從未涉足過的世界。
老舊的居民樓,開在巷子裡吵鬧狹小的飯館,來來往往的人,滿是油煙,還有面前毫無用餐禮儀可言的程朔。明明沒有一項符合他的標準,卻無法制止這場愈陷愈深的遊戲。
於他來說,飯桌更像一個冰冷的小型會議室,循環在家庭與工作之間。
傅承海永遠只會談論公事,教他不能喜形於色,如何更好地打理公司,毫不吝嗇批評,與那些形形色色的合作商沒有什麼兩樣。每一次同桌,都如同父子間的較量。
他早已習慣。
可現在卻有一個人,想用最廉價、隨性的態度,帶他看一看別處的風景,那裡並不精緻,甚至骯髒低廉,令人嗤之以鼻,乃至生厭,但又有著致命的吸引。
一個從未玩過火的人,總會好奇纏繞著指尖的溫度是否真的有傳聞中的威力。
這樣做的結局無外乎二。
退縮。
或引火燒身。
三道菜,一大半都落入了程朔的肚子,傅晟喝了幾碗魚湯,沒有動多少次筷子,看起來不是很餓,也或許是這裡的菜不合口味。
從飯館裡出來的時候,天已經徹底暗了,車停在巷子外兩條街開外的位置,程朔提議走過去,當消食,傅晟便沒有讓司機開過來。
「看你剛才沒吃多少,不習慣嗎?」
傅晟單手插兜,步伐平穩,吝嗇地給出了兩個字:「太油。」
程朔嗤了一聲,「你的胃金貴。」
道路兩旁時而有人騎著自行車經過,掀起波瀾不驚的晚風。
「那你在家裡平時都吃什麼?總不可能天天滿漢全席,西餐牛排吧?」
「阿姨會燒些家常菜,但不會放這麼多調料,維持每天所需的營養就足夠。」傅晟淡淡說道。
程朔想起上回送傅紜星回家時意外碰見的那位阿姨,連帶記起那個晚上,視線朝身旁一斜,沒頭沒尾地問了句:「你都看見了吧?」
傅晟面不改色道:「看見什麼?」
「我送傅紜星回家那次,你是不是就在書房窗戶後面站著?」看傅晟的反應,肯定沒跑,程朔越說越篤定,忍不住瞪了一眼,「你演恐怖片?多嚇人不知道嗎?」
傅晟唇角提了提,笑中攜著幾分不融的寒意,「你有膽子送他回來,沒有膽子被人發現嗎?」
歪理。
程朔忍不住偏頭笑了下。
清冷的月光灑落在不遠處的天橋上,話題時斷時續,誰都知道今晚接下來要發生的事,但卻默契地避開去提那些字眼。
走上石階,程朔的腳步陡然一頓,黑暗中隱約可以辨別一個人形的輪廓慢慢爬上了橋中央的欄杆,稍一晃神,分明認出是個年輕的女孩。
女孩單薄的身影搖搖晃晃,正準備站起來,長發被風吹亂,橋上的異樣已經引來幾個路人駐足圍觀。
程朔大腦嗡的一聲。
在傅晟注意到橋中央正在發生的事後,眸色一凜,身邊已經有一道影子猛地沖了上去。
「程朔。」
指尖擦過了衣角。
沒有抓住。
程朔一個箭步上前,攔腰抱住了那個企圖從橋上跳下去的女孩,伴隨聲驚叫,兩人重重摔在了水泥地面,一切幾乎發生在短短一秒間。
周圍的熱心市民連忙上前按住了女生掙扎的手臂,有路過的老人背著手圍觀了一陣,發出嘖嘖的怪嘆:「年紀輕輕,有什麼想不開的?」
這句聲音不大的話透過人群鑽了進來,懷裡不斷掙扎的女孩好像一下子呆滯住,腦海里那根筋徹底繃斷,放棄了掙扎,放聲大哭起來。
程朔抬頭掃了眼那個老人,「少說點話吧。」
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的眼底震懾到,老人嘴裡嘀嘀咕咕了兩句,背著手,一步一回頭慢慢走遠。
哭聲引來了更多的圍觀。
「發生什麼事?有人跳河?」
「沒跳,救下來了。」
「男的女的?」
......
「造孽哦。」
越來越多路人圍了上來,當傅晟走進來時,人群默契地朝兩邊分開讓出一道,程朔的胸口有點發疼,方才心臟跳得太快,一時間無法平息,緩了幾口氣,然後抬起頭撞進了男人自上而下深沉的眼眸。
「報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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