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榆從兜里翻出一把上山時順手采的漿果,就著瓶里的溫水沖了一把,散散地放在火堆旁的寬葉上。
天色漸暗,落日的餘暉盡了。火光中的微粒與炊煙交織升騰,世界恍然安靜下來。
白榆雙手枕著後腦就地一躺,歪過頭看著篝火旁陸征的側臉。
陸征似乎比在衛城時清瘦了一點,臉頰和下頜線的弧度越發冷峻,但瞳孔中映出的點點火光,恰到好處中和了面部線條的凌厲。
身為Omega,白榆天性里對Alpha是警惕的,疏遠的。但每每面對陸征,心底深處總是會鬼使神差生出幾分柔軟來。
他明白陸征的心情。
任何人面對如此大的變故都會無措,何況是年紀輕輕,突然從天之驕子、前途無量的指揮官被革職放逐的陸征。他定然有自責、有不甘,更有太多的牽掛與放不下。
白榆心口一酸,支起身子撫上了陸征的面頰,旋即抱住了他。
葡萄柚氣息的安撫信息素悄然綻開,他們之間不需要過多的言語,有些事情說出來都是蒼白的,只有經歷過,才能邁過這道坎。
陸征閉上眼睛緩了一會兒,斂起情緒,反手拍了拍白榆的背。「今晚就在這兒休息吧,明天再看看能不能弄些肉乾做儲備,還有草藥也得備一些。真等到了冰原,可就一切難料了。」
僅僅過了一天,他內心已經有點動搖。若是放在他和白榆體能全盛的狀態,穿越茫茫冰原不是沒有可能,可如今不過爬了半天的雪山,白榆就再次發熱起來,讓他心裡實在沒底。
「沒事」,白榆一眼看穿他的擔憂,「冰原自然有冰原的生存之路。」
「你就一點都不擔心?」陸征看向白榆,後者的鬆弛感並不像是刻意偽裝。
「不擔心」,白榆直白道,他繼續枕著胳膊躺在火堆旁,望向沉沉的夜色。「恐懼、緊張、擔心,這些情緒經歷多了,也就沒那麼特別了。」
「對我而言,失憶後的每一天都是未知的,不知道來路,也沒有歸途。」
「我在研究所里,被做過各種實驗,每一種都是為了測試我的極限。耐力極限、受創極限、速度極限、溫度極限、精神力極限…不知道有多少次我以為自己就會這麼死去,但醒來之後,都發現自己還好端端地活著。」
「一遍一遍,周而復始,我才明白,原來自己沒有那麼容易死。」
白榆轉過臉,眯起眼睛看向陸征,一字字道:「因為死,太輕鬆了,對於你我而言,都沒有這麼便宜的事。」
「……」陸征怔然地看著他,半晌從胸腔里發出了沉沉的笑聲。
他從冰涼的地面上攬過白榆,把他的腦袋枕在了自己腿上。
篝火越燃越旺,輕煙和山間的雲霧融為一體。周遭的雪也被這溫度融化,變成晶瑩的水珠。
雪松信息素的氣息沁入心脾,白榆調整了一下姿勢,往陸征腰側拱了拱。噼啪跳動的火苗在眼前晃動著,溫暖與飽腹感讓他倍感愜意。
神思漸漸放空,他半闔上眼眸,忽然感到倚靠的身體猛然一僵。白榆詫異看去,就對上陸征青白交加的面色。
「怎麼了?」他趕緊坐直,就見陸征一骨碌爬起來衝進了樹林。
白榆一愣,跟著跑了過去。
高嶺之花在風雪摧折下,低下高傲的頭顱,正扶著樹幹嘔吐不止,甚至溢出了生理性的眼淚。
「食物中毒」四個字呼之欲出。
「那魚烤熟了啊」,白榆反覆回憶道:「難道是你喝的水不乾淨?」
陸征頭痛欲裂,一手扶額,連說話都有些口齒不清,顫顫巍巍道:「可能是,我剛才吃了幾個果子。」
「果子?」白榆在腦子裡搜尋一圈才恍然大悟,「你說我放在火堆旁的漿果?」
陸征艱難地點了點頭,「還好你沒吃。」
「……」白榆眼神有些游移,欲言又止,半晌才尷尬道:「對不起,陸隊。那些漿果我摘的時候就吃過沒事,以為是安全的,沒想到你會中毒。」
他做錯事般把手指絞在背後,用極低的聲音自言自語:「我覺得我應該收回剛才那句話。」
「什麼?」陸征視物模糊,努力想知道這人在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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