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其實想說的是自不量力吧。」白榆呵了一聲,渾不在意。「其實我也明白自己的想法太不知輕重。你在阿茲洛克的時候曾經問我,有沒有想過,命運這種安排是給我一次重頭再來的機會?」
「坦白地說,我也曾想過逃避,忘記一切、重新開始。可後來終於想通,人不知來處,就沒有歸途。我們在末世活下來,本身就是奇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使命。我盡力了,便不再有遺恨。」
他淡淡一笑,轉了話鋒:「好了,我的底都透露了,你也該說說了吧,沈少校?」
沈長翊與白榆目光交匯,露出無奈的表情。
「我說小白,你連我的底都查過?還真是仔細,連隊醫都不放過。都是陳年舊事,就饒了我吧。」
「尋常隊醫有你這樣的作戰反應和身手?」白榆輕哼道:「麻煩藏也藏得像一些,是吧,I號?」
「我真小看了你的情報網」,沈長翊嘖了一聲:「沒錯,14年前,我就是整個12區第一個成功改造的實驗體,代號Initial。」
「後期的實驗體,曾有一部分複製移植過我的幹細胞。但人心總是貪婪的,沒過多久,由於對更強戰鬥力的渴求,軍方給研究部下的任務指標越來越高,而我的實驗數據已經到了極限,不能令他們更滿意。」
「我給你打個而比方,就像原先打算蓋10層樓,要打3米的地基,但如果是要蓋30層樓,就要6米的地基。他們想在3米地基的基礎上繼續往上蓋高樓,這是危房,總有一天樓會坍塌。」
「piu」,沈長翊輕叩方向盤,做了個灰飛煙滅的手勢。
「所以我退出了。後來,研究部開始大量招募年輕人參與實驗,騙他們這是在成熟模板上改造,不會有什麼風險,所以吸引了一大批熱血單純的小伙子,其中也包括蕭尹,但實際上真相併不是這樣。」
「毫無前例的、超越人體極限的改造,讓他們在精神和身體上都不堪重負,有的人基因鏈斷了,有的人瘋了。他們大多年輕、身強體壯,這些副作用隨著時間的推移和傷病積累會滯後顯現,越來越重。這是軍方造的孽,可種下的惡果卻要他們承擔。」
「到頭來,這種強大而不可控的力量又反過來遭到忌憚,所以我理解他們的恨。」
白榆沉默地垂下眼帘,他忽然想起了躺在病床上,第一次見到蕭尹的情形,年輕的Alpha陽光、開朗,墨綠的眼瞳清澈如水。那是在他被實驗排異反應折磨得痛苦萬分時毫不吝嗇給他安撫信息素的人,是他與並肩戰鬥、出生入死五年的戰友,是他孑然一身在塵世間漂泊中珍視的弟弟。
「——呼」,沈長翊肩線微沉,「後來我從戰鬥序列中退出,重新讀了軍校醫學系,自願調入特勤組成為隊醫。本來純技術序列是不該授予軍銜的,但軍部看在我自願成為第一個實驗體的份上,找了個由頭也算優待我了。」
「你剛剛還說我是引火燒身,你又何嘗不是?你不忍心、丟不下,才會以隊醫的身份留在特勤組。可他們的所作所為逐漸突破你的原則底線,我的事只是一個催化劑,你離開是必然的,或早或晚。沈醫生……」,白榆說著語氣漸沉:「如果你沒有遇到我,你考慮過有一天會回去嗎?」
沈長翊沉默半晌,才答道:「會。」
「你說得沒錯,逃避只是暫時的,我也丟不下、忘不掉。」
「其實我藏在阿茲洛克這段時間,並沒有斷了和12區的聯繫。我在特勤組和軍部都還有些可以信任的人,一旦踏進12區,蕭尹不會放過我,我的行動必定受限。你要儘可能抓住機會,與他們取得聯繫。」
直升機的轟鳴聲由遠及近,所到之處樹木被風催折,枝葉翻飛。
沈長翊抬眼看向天空,「看來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名單我只說一遍,你記住了。」
……
地牢離宿舍區的直線距離並不遠,走回去不過一刻鐘的時間。
但白榆樓梯走到一半,就已經渾身濕透、氣喘不已。他拒絕蕭尹的攙扶,手緊緊握住冰涼的護欄,彎下身把額頭抵在了手背上。
「你這又是何必?」蕭尹陰沉沉地看著他,猛然間用力鉗住白榆的面頰,迫使他抬起頭來。
白榆呼吸急促,被汗濕的眼睫耷拉著,琥珀色的眼瞳帶著冷意。
「不要拒絕我的好意,也不要再懲罰自己。你最好儘早認清一個事實,這裡的一切遲早是我的,你,也是我的。」蕭尹不顧白榆的掙扎把人抱起來,大步往屋裡走去。
白榆被重重扔在床上,順手抄起床頭柜上的鬧鐘就向蕭尹砸去!
蕭尹微一偏頭,金屬和玻璃「砰」地砸在牆壁上,四分五裂碎了一地。
「下手這麼重,嗯?」他斂了漫不經心的表情,沖白榆露出一個陰惻惻的、令人不寒而慄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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