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偏偏他也見識過塞拉發動雄蟲的精神力,他很強大,在蟲族這個強者為尊,雄蟲至上的社會,塞拉想要的一切對於他而言都觸手可得,他完全不需要思考任何其他蟲的想法,或者考慮他的行為造成的連鎖反應。
可是塞拉是克里森見過的,對自己的行為最為謹慎的雄蟲。他甚至比一些雌蟲和亞雌更加小心,仿佛生怕自己對其他蟲造成傷害,仿佛他真的在乎其他低等生命的感受一樣。
所以,即便塞拉無強調自己並非一個真正的蟲崽,而是一個強大的,具有特權的雄蟲,克里森卻依然覺得,塞拉和他的外表一樣,柔軟而溫和,幾乎是無害而治癒的。
克里森軟下眉眼,即便他的妥協在他瘦削刻薄的面容上不那麼明顯,但他還是迎合了塞拉的話:
「公爵,這是您的事業,也是您的決策,我只是幫您辦事。」
「教授,不要這樣說。」塞拉揚起臉,眨巴眨巴大眼睛:「您為此付出的努力只比我多,不比我少。也希望您知道,我所作出的決定並沒有切實依據,只是在我的認知範圍內作出的選擇。我們在一條全新的道路上前行,沒有蟲有完全的把握,只希望我們所作出的選擇,是不會讓我們後悔的選擇。」
塞拉知道他提出的許多概念,比如個人隱私和信息安全等等,都不是當前社會需要考慮的問題,更不是朝不保夕的雌蟲和亞雌需要擔憂的事,但是他感激克里森雖然不理解,但是仍然支持了他的所有決策。
他仰著小臉兒,目光懇切地看著克里森嚴肅瘦削的臉,突然意識到他已經獲得了這個防備心極強的雌蟲的高度信任。
塞拉的外貌還是太具有迷惑性,克里森受不了被一隻幼崽眼巴巴注視著的壓力,他清了清嗓子:
「接下來,我們會定期發布一些實用性強的內容,教授更多雌蟲和亞雌使用手環,傳播知識,也希望有學識的雌蟲和亞雌能夠學會自主交流,跟帖,這樣,就完成了計劃的大半...」
他話鋒一轉,輕鬆的語調逐漸褪去:「而關於雌雄蟲身體基因的研究,我尋找到了新的研究方向......」
***
夜裡,小蟲崽頂著濕噠噠的捲毛,從套間的洗手間裡出來,他身後跟著機器人小安,正一邊跟隨著他,一邊放出暖風為他吹頭髮。
臥房裡很靜謐,醫療艙里發出暗淡的螢光,塞拉驅散小安,擔心吹風機的聲音喚醒入睡的雌蟲。他躡手躡腳地攀上醫療艙,小短腿蹬蹬,兩條漆黑的觸手探出來,托舉著塞拉的屁股蛋,將他往醫療艙上推。
一雙有些發涼的大手穿過小蟲崽的腋下,將他從醫療艙下抱了上來。黑髮雌蟲的身上散發著和塞拉一樣的,佛手柑沐浴液的清香,還有他自己身上的氣息,很寡淡卻讓人心曠神怡,像是雨後的水汽和喬木,還有一點金屬銅的冷硬。
聞起來很乾淨。
「雌父,你怎麼還沒睡呀。」
雄蟲崽聽上去老氣橫秋,比埃德溫更像家長。他在埃德溫懷裡蜷縮起來,用觸鬚將毯子拉到兩人的胸前,小胖臉兒埋進埃德溫的胸口。
埃德溫的胸口依舊飽滿,可是今夜卻有些發涼。小蟲崽靜靜趴了一會兒,就聽到雌蟲的胸中有一點兒雜音,像是壓抑著的嗆咳。
雄蟲崽的心沉到了底,他用小胖手抱住雌蟲的一隻大手,輕聲說道:
「雌父,你是不是又不舒服了?我聽伊洛特說,皇家研究院新造了一款醫療艙,比公爵府的更先進,我明天去皇宮裡要來,或許就不會讓雌父難受了。」
「我並不難受,少雄主。」埃德溫揉了揉雄蟲崽肉乎乎的小肚皮——那裡瘦了一些,想來累日的工作讓幼崽都存不住小肥膘:
「這些都是我預料之中的,我們都會有這麼一日,這是我們被製造出來的缺陷,而至少少雄主讓我知道了,我並不是獨自在面對這種事。」
黑髮雌蟲輕輕點了點手腕上的銀色手環,藍瑩瑩的電子屏幕瞬間籠罩了醫療艙。零零散散,來自雌蟲或者亞雌的帖子在半空中浮現,他們中大多數內容簡單,沒有什麼互動,但卻閱覽量極高。
在這個極度壓抑的社會裡,絕大多數雌蟲和亞雌連見到雄蟲的機會都沒有,他們做著辛勞的工作,甚至沒有經歷過教育,自然不會用手環發帖。
即使雌蟲和亞雌因為等級或者出身,接受了簡單的教育,他們中的大多數也被嚴加看管,並不能接觸雄蟲壟斷的詩歌和藝術,更不用談什麼華麗詞藻。零星幾個帖子中,有的是亞雌在說今天被雄蟲懲罰了,很痛,有些是雌蟲發的經歷雄蟲信息素匱乏症的感受。
滿屏都是看似平淡,實際讓人喘不過氣的痛苦,間或夾雜了一些實用性的常識和教育視頻,枯燥又無味,可是埃德溫看著它們,一雙淺藍色的眸子裡卻閃爍著希望的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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