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陳定舟的骨灰正式下葬那天,喪儀的車隊很長,清一色的奔馳自頤慶駛向市郊,至墓園停下,又是浩浩蕩蕩的一條黑色隊伍,這次換成了黑衣的人群,每張臉上都或肅穆或哀婉,心裡想的卻是天氣預報今天會下雨,不知道在雨下來前能不能結束回家?
少薇原沒想過能送這位長輩一程,陳寧霄也是這意思,讓她早上好好睡。但天蒙蒙亮之際,少薇還是被陳寧霄壓著被子親醒。陳寧霄已是穿戴整齊的模樣:淡灰藍色的襯衣,同色系的深色領帶,以及黑色西服。披麻戴孝這樣的老傳統少不了,出靈堂時再說。今天送葬,他的一言一行被諸多人和媒體關注,要發表的悼詞已斟酌數次,陳定瀾派出自己的御用筆桿潤色過。
少薇手從被子裡伸出去,摸索著找到他的,勾在一起:「要出發了嗎?」
她凝神聽,外面誦經聲仍在響著。這麼連續幾天下來,和尚低沉不懂的誦經聲已經成了這房子的一部份,和空氣一樣自然。
「還沒。」陳寧霄摸了下她眼底:「我大伯問我,你怎麼沒一起。」
少薇短促地「啊」了一聲,轉瞬清醒了。
如此高規格又人人對死因諱莫如深的治喪之前,肅穆是唯一的標準。少薇和陳寧霄都沒想過把這當舞台去證明什麼,該怎麼辦就怎麼辦,也沒想過陳定瀾居然會有這問題。
「那你說了嗎?」少薇半支起胳膊,稍抬起上半身。
「說了,說怕不方便。」陳寧霄頓了頓:「他讓我來問你,有沒有這個想法。」
少薇給問懵了。
陳寧霄解釋:「他主要是擔心你介意,畢竟還是戀愛關係,這種場合對你也有負擔。」
少薇脫口而出:「那我能陪著你了?」
陳寧霄一怔,一笑,揭她被子:「穿衣服。」
少薇換上一條過膝的黑色襯衫傘裙,很快地洗漱完下樓。傭人穿梭不停,因為要給所有過來的親友和僧班供應早飯。陳家自己人仍然在那間飯廳,少薇過去時,所有人已經沒再有反應,就連司徒薇都淡定了,說:「你來了啊。」順手遞給她一個白饅頭,睡眼惺忪半死不活的模樣:「剛蒸出來的。」
時間很早,日出都還沒影兒呢,透過高大的雕花窗格,天色呈現出一種濃重的克萊因藍,偶爾傳來兩聲很響亮的鳥叫。
賓客來齊後,所有席面都撤了,僧班位列回去,換成了《地藏經》來念。到了事先選定的時辰,陳家一位長輩上台主持流程,陳寧霄居先,司徒薇隨後,之後的陳定瀾及弟弟。賓客眾,黑壓壓一片無人說話,都低頭默哀,後開始走動,三鞠躬,獻花,繞靈堂一周。
隨後陳定瀾和陳寧霄分別上台致悼詞,另有一位啟元高層元老,從八十年代即與陳定舟一起風雨同路過來。
陳寧霄回憶了陳定舟作為父親時的幾件小事,講他如何嚴厲,如何有決斷,如何成為他榜樣。
少薇站在人群中——這是她第一次站在靈堂,並且是站在親屬這一隊列——抬頭望了一眼陳定舟懸掛著的巨大的相。很多年前,她敲響陳寧霄公寓的門,從他口中聽到「因為我父親就是骯髒、不堪的代名詞」時,那種震顫她至今忘不了。那絕非是年輕人一時的叛逆或青春疼痛,一直以來,陳寧霄的學業、事業、人生,都在為了逃離這份掌控而儲備。
「身不由己」這四個字,少薇在蔣凡口中聽過,也在喬勻星口中聽過,帶些調侃帶些自嘲,但少薇從沒在陳寧霄口中聽到過。回頭看她才懂,他已經打了一場經年的戰役。
陳寧霄念悼詞的聲音模糊為背景音,少薇走神出來,目光在這些黑壓壓的上等人物臉上環視一周。
如今,台下的所有人,都在關注著他是否會回去。回到這個系統里。
話筒傳出來的那道低沉莊重的聲音停了。少薇把目光移回去,跟所有人一起注視著台上這個一襲黑衣的年輕男人。
陳寧霄兩指間夾著的紙被他的指節一彎扣回,抬起因讀稿而垂闔的眼。
台下,陳定瀾的眼神眯了眯。
男人氣場的變化微妙而難以捕捉,但現場氣氛已變,能感知到什麼的人,無不躥起雞皮疙瘩,站姿變直。司徒薇身體一抖,莫名打了個寒顫,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哥。
在文藻漂亮、文法莊重的悼文後,陳寧霄位列台上掃視一周,用最平實的話說了台下這些人最為關心、唯一真正關心的問題——
「啟元,我會管。」
即將要隨後登台的啟元功勳,驟然捏緊了手中的悼詞稿,眼褶炸開眼皮厚重垂下的老眼,驚疑不定地望著台上這個氣場如刃的年輕男人。
少薇愕然,一陣脫力從身體深處泄洪般傾下,她的軀體成了一個泥沙俱下的瀑布,幾乎要站不穩。這裡很多人和她一樣,既如她一般遭受極大震動,也如她一般保持著表面的平靜。所不同的是,只有她和陳寧霄對視上了。
他給了她一個不動聲色但安撫的眼神。<="<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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