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說我瘋了。」唐梨抬頭望向她,消瘦的臉上凝著慘澹的笑,「可我說的話,全是真的。」
她咧著嘴,眼角卻不受控地淌下淚來:「我不該……和阿瑾說那些。」
梅花絡安安穩穩地掛在她腰間,唐梨卻突然想起謝衡玉剛回謝家不久的那天。
那天,她先將早已長大成人的,望著她卻幾乎像是望著陌生人的謝衡瑾叫到房中。
母子相顧無言,最終仍是她先開了口:「阿瑾,你要學清光劍,你爹爹便將謝衡玉接回來了。他……畢竟是劍聖親傳的弟子,於劍道也頗有天分……你要學,就好好跟他學。」
唐梨一邊說著,一邊打量謝衡瑾的眼色。不知為何,分明是同樣一雙形狀、顏色相似的桃花眸,她卻一直無法從自己這朝思暮想的親子眼中尋到半分溫暖。
謝衡瑾的眼睛裡,仿佛只有深濃到難以融化的死氣。
唐梨打了個寒戰,竟然無法從他的神情里讀出半分情緒,思忖了許久,終是不放心:「母親知道,你或許記恨他占了你多年的身份。可是……他如今已經看不見了,於你的家主之位,也不會有半分威脅。何況……父親母親也會站在你這一邊。他是個性格柔善之人,你好好同他學,與他和睦相處,他從小好為人師,一定會好好教你劍法。你、你若願意……也可稱他一聲兄長。當然,你若不願也無妨……」
唐梨多年心疾,除了謝渭之外,幾乎沒有和其他人說過這麼多話。哪怕是謝衡瑾剛回來的那段時間,她縱然歡欣不已,卻也不知該如何與眼前那眨眼便年將而立,又完全失去了幼年記憶的兒子相處。
如今這段話,算是她同謝衡瑾說得最多的一次,只是字裡行間,句句卻離不開她的另一個孩子。
唐梨惴惴不安地等著謝衡瑾的答覆。
這孩子的性情實在太過沉鬱,她在他面前,有時想要親近,卻又感到有些害怕——莫非兒子長大後,都是這樣的嗎?
不,可是謝衡玉不是。
唐梨偶爾會不由自主地將從前的謝衡玉拿來和謝衡瑾比較。並在最後不得不承認,謝衡玉那樣柔軟的性子,確實極其罕見而珍貴。捫心自問,這些年她對他並不好,可他卻從未因此做出過任何怨懟的舉動。
他對她很是敬重,不論是從前那個純真到有些黏人的少年,還是後來那個溫柔卻少言的青年。他為她遠赴妖域求藥,為她前往玄冰火山取花,又忍受了她那麼多年心疾發病時的毒打……
他從未對不起她這個名義上的母親,是她一直對不起他。
自從謝衡瑾回來之後,唐梨的心疾便痊癒了大半,隨著她對親子的愧疚逐漸緩和,她的心卻又時不時朝謝衡玉那兒偏了幾分。
他如今眼盲了,使不出劍,她竟然也記掛著替他細細問過許多名醫。
她對謝衡玉的感情很複雜,一方面確實不希望他成為謝衡瑾繼任家主之位的阻礙,但若是可以的話,她也期待著他們兄友弟恭的那一日。
這些曲折的心思,最終都在謝衡玉被謝渭正式接回謝家的那一日,化為了她對謝衡瑾殷切的囑咐。
「他是個性情柔善之人。你若願意……也可稱他一聲兄長。」
可是,這話出口的瞬間,唐梨從未想過有一日,它也會成為自己另一個追悔莫及的夢魘。
她口中那個性情柔善的孩子,在她眼前,又一次殺害了她親生的孩子。
而她,還曾囑咐他,喚其兄長。
第146章 第146章「你們何時成婚?」
在謝家醫師將唐梨情況告知謝衡玉的當日午後,池傾與謝衡玉一同前
往了唐梨的住處。
彼時唐梨正在午睡,謝衡玉沒有進入她的寢閣探望,只是在門外站了一會兒,向侍婢們仔細詢問了唐梨的情況。
池傾在他身旁聽了許久,待婢女們回稟完畢,她從他臉上讀出幾分想要離去的意思,默了默,終是拉住了謝衡玉的手。
「我想去老夫人寢間看看,不知是否方便?」
池傾抬頭溫柔地詢問謝衡玉,語氣中有些躊躇著試探的意味——她始終擔心謝衡玉會因此介意一些什麼。
果然,在她這句話出口的下一刻,謝衡玉更緊地攥住了她的手,嘴角沉了沉:「你是想見他麼?太著急了,現在還不是時候。」
池傾在心中默默嘆了口氣,她如今已經慢慢習慣了謝衡玉反覆無常、患得患失的樣子,甚至可以提前猜到他的反應——她知道,縱然謝衡玉已將藏瑾殘魂的下落告知了她,但她只要稍微顯露出幾分好奇與關切,便會輕易地激起他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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