籠子維持開啟,沈淨虞整晚卻心神不寧。
至深夜,不知哪一刻起,聽不到撞擊聲,沈淨虞在想,它出去了麼。
崔陟抬起她下頜,冷目深深,盯著她的眼睛,毫不留情地拆穿了她的想法:「別把自己帶入,阿虞,你是鸚鵡嗎?」
這一時,她竟生出逃避,別開臉,不敢與他對視。
「沒有聲音,你覺得它飛走了?」他哂,唇畔揚出殘忍的弧度,「不,它死了。」
沈淨虞猛地激靈,頓時激起雞皮疙瘩,她坐起身,睜圓了眼睛。
「死……死了?」
她偏要親眼去看,披上衣服,點上一盞燭燈,擎著到廊下。光亮舉起上照,一坨白色堆在角落。
她提起心臟,連
呼吸皆放緩放輕。
沈淨虞舉得更高,繞到它的正面,熟練地往它胸脯看去,細細察看,尚能捕捉微弱的伏動。
她稍稍心安,目光轉移到它的腦袋,頭上壓痕明顯,隱隱有血色。
它垂著頭,埋在羽毛間鳥喙上濕潤,想是喝了水。
這個發現讓沈淨虞舒口氣,能夠喝水想來是有救的,可能累了。
她放下心,看著它旁邊敞開的籠門,又是一陣心酸苦澀。
沈淨虞回到屋內,崔陟看向她,分解她的面容情緒,下了定論:「看來還沒死。」
第二日,沈淨虞早起,迫不及待趿上靴襪,將更衣的崔陟落在身後,直奔鳥籠。
腳步卻在晨光熹微中越來越慢。
她發現,原來死是不一樣的。
不是睡覺,不是昏迷,是死亡。
逐漸變得僵硬的屍體,移動了昨夜的位置,它躺在籠門前,鳥喙碰在籠壁,一撮羽毛透過籠門露在外面。
身軀沐浴在晨光中,白色的羽毛折射漂亮的光澤。
它是找到打開的門了嗎?
「死了。」
冷冰冰地兩個字自後方穿梭而來。
此時,沈淨虞聽到他的聲音,應激地兩肩抖動。
他卻似無察覺,怕髒了眼似的,只施捨地瞥去一眼:「既惹得心煩,那就扔了。」
見她對著死鳥發怔,崔陟眉頭微蹙,不由分說拉過手腕,將她扯回了屋內,站定在衣桁前。
「難得早起,過來,為我更衣。」
沈淨虞極少為他做這件事,很長時間睡眠不好,難以入睡,與她同床而眠時,他也不會特意叫醒她。
錦帶放進她手中,沈淨虞卻不曾動作,她的出神過於明顯,思緒飄到不知何處,眼神泄出幾縷悲傷。
崔陟額穴跳動,他略粗暴地捏住她的下頜,迫使她的神思回爐。
「一個和你待了不足幾個時辰的死鳥罷了,你在難過什麼?」
掙不開捏住她的手指,沈淨虞低下眼,倔強地閉口不言。
「你為什麼買它?因為它瘋了,還是因為你在最開始就代入自己?」
他目睹玉容上垂落的長睫微顫,手指更用力,痛覺讓她抬起眼。
四目相對那刻,他發出叩問:「你是嗎?看見手銬鎖鏈就發抖,你是嗎?」
沈淨虞表情趨向崩塌,種種畫面在腦海中清晰呈現,便是顫慄、害怕也如同昨日。
拇指按在她唇角摩挲,他問:「阿虞,我該為你打造籠子麼?」
於是畫面由記憶回到現實,感受也一同到臨,她的眼神因害怕而逐漸破碎。
崔陟心情卻似好了些,語氣溫和,裹挾暗刺:「你看看你這個樣子,哪裡有作為寵物的自覺?」
他孜孜不倦:「你是嗎?」
沈淨虞無助地搖頭,步步緊逼的追問令她備感煎熬。不知為何,有一瞬息,她難以承受到幾近崩潰。
她不想,不想在他面前赤裸裸地表現脆弱。
崔陟伸臂,將她摁進懷中。她的手裡還攥著錦帶,在他懷裡安靜默然。
好像,他們也沒有過這樣的擁抱。
良久,胸膛間悶悶的震顫打在臉頰,他的命令在頭頂響起。
「把它埋了。」
沈淨虞緊緊閉上眼,很低很低地應下一聲。
最終,她也沒能為他更衣。崔陟自個兒整好衣裳,撈她在跟前親了會兒,趕去了州衙。<="<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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