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髮還是要吹乾的,梁以曦不跟自己過不去。陳豫景手剛伸進來摸她頭髮,她就把腦袋露了出去,然後,沒幾分鐘,她就睡著了。
梁以曦睡著後很久,陳豫景都沒關吹風機。仿佛這不是噪音、仿佛只有這樣梁以曦才會在他身邊安穩睡一覺。過分鼓譟的音量,心裡很多想法也變得模糊、聽不清,他在床邊坐著,發現事情越來越偏離軌道——單這一個念頭就讓他凝神思索了好長時間。
不過吵是真的吵,總睡不深,睡到一半就被嗡嗡叫醒,梁以曦皺眉睜眼,瞧向陳豫景的眼神冷颼颼的,覺得他就是故意的、就是不想讓自己好好睡,她迷迷瞪瞪,閉著眼伸手去拍他的手背,語氣不滿:「陳豫景。」
陳豫景就趕緊關了吹風機。
瞬間無比寂靜。
雨聲都變得幽靜。
窗檐的木質紋理都好像能從滴落的雨水中感受到,堅硬、粗糙。
李秘書拎著醫藥箱、坐著觀光遊覽的小車一路過來的時候,陳豫景已經在庭院坐了會。
那時候雨還在下,只是沒有開始那麼大了。
亭檐嘩嘩澆著,透明雨簾懸在檐邊,帶起一弧流動的午夜光暈。
陳豫景在抽菸。雪白的煙霧被雨水壓得極低,盤旋在四周。
他抽得也慢,不知道是在醒神,還是在保持克制。目光透著些許審思,淡漠冷凝,望進雨里,不知道在想
椿日
什麼,思慮明顯不在當下,神色有幾分嚴肅。
給傷口消毒的時候,李秘書都有點迷惑了,咬這麼深——他朝四周看了看,覺得這裡生態這麼好,難不成養了什麼野生動物。不怪他這麼想,畢竟第二天開會中途傷口惡化,血直接冒了出來,陳豫景自己都愣了,到了醫院掛水消炎不說,還要縫兩針。
「文件下來了嗎?」
忽然,陳豫景開口,嗓音沉啞,不知道是不是煙抽了太久,又或者這個夜裡著了涼。
李秘書:「孫檢察長說就這周。」
「下個月津州檢察院也會組織專組下去,爭取半年內把農商行的關閉文件執行完畢。」
「專組?」陳豫景抬眼。
李秘書點頭道:「負責文件審查的。重點是農商行建行以來的所有項目。」
沉思片刻,陳豫景問:「名單有嗎?」
「還沒拿到。不過,孫檢察長說組員構成可能比較複雜。這些人負責監督加項目質詢。流程上還是匯富主導。」
表面上看確實應該這麼著,畢竟拖了四年,配個專組也顯得謹慎。
但他早就不是從前的陳豫景了,越理所當然、越順理成章,越蹊蹺。
「專組誰提的?」
「不清楚。」
「誰是一把手?孫奕明?」
李秘書搖頭,語氣思索:「孫檢察長好像只是發通知的。」
「但是......聽說應該會給曾朔曾部長。說是他要退了,退之前擔個名譽。」
聞言,陳豫景淡淡一笑,沒再問。
放下煙的時候,他看了眼肩膀,傾身往醫藥箱翻了翻,隨手找出一片貼劑就往上貼了,貼的時候他對李秘書說:「你跑一趟,通知周義程,開始查了。」
「儘快。」
「趕在專組進駐之前。」
李秘書點點頭,提溜著醫藥箱匆匆離開。
天蒙蒙亮的時候,雨也差不多停了。
鳥鳴從很近的地方傳來,可就是不見影子。
烏沉沉的天際泛起一抹油畫一樣的灰白,前夜的雨水此刻正一點點凝結成日出前的霧氣。
陳豫景起身回到房間。
那個時候,不知道是不是傷口持續的隱痛作祟,他感覺自己無比清醒,清醒到好像能夠直面一些事、坦誠一些事。
梁以曦是被熱醒的。
她被陳豫景從背後抱在懷裡,如果不是屋內有恆溫空調自動調節溫度,她可能會更早被熱醒。
「曦曦。」
察覺懷裡動靜,陳豫景低頭吻了吻她的發心,輕聲叫她。
「嗯。」
下意識的,腦子沒醒過來,梁以曦還是應了他一聲。
好一會,在她即將再度陷入深夢的時候,陳豫景忽然低聲道了句:「我做錯過一件事。」
他埋進她濃密的髮絲,摟著梁以曦的手掌貼著她的小腹,一點點嗅著她身上細膩芬芳的香氣。
「我沒有想過代價是這個。」
說完,他停頓了幾秒。似乎他口中的這個代價從未消失在他每時每刻的思緒中——許多事、近乎每樁每件,這個代價都在提醒著什麼。
緊貼的身體,梁以曦感覺到陳豫景的僵硬,她睜開眼,沒動。
再次開口,陳豫景的聲音低了更多。
「我不知道怎麼辦......想了很久。」
「這些年一直在想。可就是沒辦法,沒了就是沒了......現在也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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