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這件事，盛遂的目光飽含歉意，略顯遺憾的聲音也跟著一起落下來，「其實那天，我並沒有缺席，而是提前到了約定的地方。」

那天有著S市冬天的第一場雪。

其實那天，是打算要表白的。

「我給你準備了禮物。」

還帶來了蛋糕和新鮮的花束。

一切都就緒，每一樣東西，都是精心準備過的。

「請你相信我，我從來沒有想過要缺席。」想要的就只有能給方芙意帶來驚喜，想要兩個人在新年倒計時的瞬間能夠共度，由瞬間變永恆。

「可惜所有的計劃都被打亂了，先到一步的，是來自醫院的電話。」

慘烈的車禍，渾身冰冷的身體。

以及，分崩離析的兩個家庭。

接到電話的那一刻對盛遂來說無疑是昏暗的，煎熬痛苦到簡直想要死掉，當時他的腦袋裡一片空白，對此不顧一切，甚至想付出所有，哪怕用自己去換媽媽和爸爸的生命跟安全，他也甘願。

可惜命運就是愛捉弄人。

自此，深到不能再深的溝壑把親密的家人原本分成不同世界的人，已經失去的，再也沒有辦法回來了。

前幾天還溫馨幸福、有說有笑，而現在轉頭面對的是兩具冰冷的身體，這樣的驚天噩耗，換誰都無法接受。

「我用了很長時間來消化這件事，一邊渾渾噩噩整理情緒，一邊聯繫對何肅家的賠償事宜，心理和物質上的虧欠，都想費盡心力彌補。」

委屈、難過、痛苦、不堪，全都壓在心底，以一個獨當一面的成年人身份處理這件慘禍所帶來的後果。

「對不起，是我太過懦弱。」

「什麼都失去了，發生了這樣的事，從根本上就和以前不一樣了。」

「真正成年人的世界和我構想中的完全不同，我沒有了完整的家庭，沒有穩定的經濟收入，站在你身邊、和你並肩同行的能力也在這個過程中逐漸丟失。」

「我自己也很彷徨，迷茫到下一步不知道要怎麼走，所以什麼也不敢想，什麼也不敢再奢求。」

「就連走近你，靠近你，都覺得是難如登天的事情。」

道路車輛飛馳，街邊虹光閃爍。

看向方芙意的那刻，耀眼的光線灑下來，落在彼此身上，這樣近距離的相處，真真切切看到方芙意的眼，溫度、氣息，全都框進實視線內，稍微恍惚了一下，一瞬間還誤以為這是夢境。

可手被牽著，那麼溫暖。

手掌之間毫無阻隔，觸感如此真實，逐漸上升的體溫彰示著這確實是正在發生的事。

「出現這種變故之後，我會有更多顧慮，權衡利弊的同時要考慮更多，有些事情，很難控制自己不去

多想。」

做出這個改變的過程也無疑是痛苦的。

想要脫離，試圖打起精神，卻屢屢受挫，無能為力。

對於方芙意，理智告訴他要離開，可行動上卻捨不得脫離。

看一眼。

再看一眼。

把下定決心的最後期限一再延後，寧願時間停留，到地老天荒。

「我會想，自己什麼都沒有了，又是個很糟糕的人，要拿什麼站在你身邊？」盛遂繼續說，「又會想，我不能那麼自私，現在這樣的情況，沒辦法提供給你實際的幫助就算了，就更沒有立場去阻擋你的選擇。」

「至少，不能成為你的拖累。」

不能成為前進道路上的絆腳石。

「我不是把你推開，也沒有把這些都推到你身上的意思，這些都是我自己想法，只是希望你可以更好，無論是生活和精神，都能更加富足。」

粼粼燈光灑下，盛遂輕聲話語都飄進方芙意的耳朵里，這讓她一邊聽一邊思索著。遠處汽車鳴著笛，在某一時刻頓然開竅，漸漸地，好像也不是不能理解盛遂的想法。

「你所想的這些，我覺得我大概可以理解。」

攜手走過樹影下，清楚盛遂的心意過後，她也耐下心來溝通，「可是呀盛遂，人和人之間的感情不是一定非要分得這麼清的，我們可以相互換一個角度去思考。」

「你站在你的角度，覺得希望我可以變得更好。」

「可我站在我的角度，對於現在這樣的生活就已經很滿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