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此。
不是為了她。
周漾說:「我明白了。」
他問:「你明白什麼了?」
周漾淡淡道:「追名逐利,人之常情……所以你才會答應和我結婚,和我各取所需,所以你結婚後就進入瑞盛做顧問,還和公司里的人打得火熱。」
他皺眉:「我什麼時候和他們打得火熱了?」
「所以其他幾樣你都承認了?」
許屹當下沒說話,想了想才回:「周漾,我承認我確實需要錢。我之前過得很佛系,沒什麼物慾,以為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全部心思花在自己感興趣的事情上面,直到我找到夏夏……她對她爸媽來說是個累贅,但我是她最好的朋友,我不能眼睜睜看她這樣活下去,我想給她找最好的醫生,我想在未來能負擔起她的生活……」
「這些我可以做到,」周漾打斷他,「現在我知道了,不會眼看著不管。」
「……不用,我目前可以負擔,如果以後遇到了困難,我會跟你說的。」他似乎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多聊。
周漾看著他,沒再堅持。
「至於結婚,」他繼續說下去,「我倆一開始確實都目的不純,但如你所說也有感情基礎,就這麼順其自然下去挺好的。日子是靠人一天一天過出來的,感情也是,這段時間相處下來,是個人就不可能什麼感覺也沒有,我不是鐵打的心,你也不是,對麼?」
他語氣誠懇,一番話說得異常樸實,卻和風花雪月毫無關係。
周漾原本就沒打算在婚姻里追求愛情,因此她和許屹的觀點是不謀而合,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兩人可以說是相當合適。
不過一旦說到合適,就又和天雷勾地火的愛情不搭界了。
如此想來,他倆的結合好像和從前那些盲婚啞嫁也沒什麼不同,被婚姻關係突然捆綁到一起的一對飲食男女,在性愛和柴米油鹽里滋生出一種類似愛情又絕非愛情的東西,最後被無數個平凡日子搓磨後轉化成純粹的親情,如此就能被稱作矢志不渝。
這人世間的婚姻不就這麼回事麼?
這樣的結果固然不錯,周漾卻不可避免地感到悵然。
之前她沒有深究自己這股情緒的真實來源,直到今天看到羅夏,回想起過去種種,她忽然發現自己對許屹如此耿耿於懷的原因可能源自一個心結——
是那個十五歲的許屹,是那個說「我會永遠喜歡你」的少年。
有很長一段時間裡,她在每一次回想起那雙漂亮的眼睛時,都會重新感受到真實地被愛,從而把他當成了某種力量來源,也有更加漫長的一段時間裡,她把他當作一顆可有可無的塵埃,拋棄在浩渺的記憶腦海,將他徹底遺忘。
直到再度重逢。
她試圖在他臉上探尋那個少年留下的痕跡,又在某些瞬間短暫失神。
一次次地試探後,她終於確認,那雙世界萬物只看得見她一個人的眼睛僅存在於她的記憶高閣,在現實世界裡已經杳無蹤跡。
由此可見,曾經滄海難為水,一旦見過了他最赤忱最毫無保留的一面,便會徒生期待,希冀他會再次像當年那樣全心全意地投入感情。
可惜年近三十的他們都已經過了信奉真愛的年紀,他們擁有各自的事業,還要面對生活中的一堆煩心事,純粹的愛情註定已成過往,就連純愛雙方本人到場也無法挽回。
周漾看著眼前這個熟悉又陌生的男人,輕輕點了點頭。
……
已近半夜時分,兩人準備洗澡睡覺。
周漾來得急,只帶了貼身的換洗衣物,沒帶睡衣,最後只能穿了許屹的T恤出來。他先一步洗完了澡,正靠在床頭刷手機,他看了一眼周漾裸露的大白腿就收回視線,也沒什麼話。
他反應平平,周漾反倒自在一些,掀開被子躺過去。一米八的大床,離他還有點距離,她在床頭插好插頭給手機充電,聽見那邊傳來「吧嗒」一聲,是手機擱在台面的聲音。
「不玩了?」周漾偏過頭去看他。
「嗯,睡覺。」
他關了燈,房裡只剩周漾的手機屏幕還亮著,他靠過來,溫熱的胸膛貼住她的背,伸手抽走她的手機放下,攬著她的腰拖進被子裡。
周漾驚呼:「你幹嘛呀……」
他和她面對面擁抱,一隻臂膀枕在她頸下,另一隻手摟住她的背,「就這樣,睡吧。」
他一直都很喜歡這個姿勢,周漾卻覺得這樣緊密的擁抱反而會睡不著,在黑暗中眨巴著眼睛。
「你會難受嗎?」
「不會。」許屹閉著眼睛,呼吸平穩,也沒有其他動作。
過一會兒,他輕聲開口,聲音帶了點倦意:「今晚將就一下,委屈你了。」
周漾嘟噥:「我又不是沒住過差的地方……我沒那麼嬌氣。」
他似乎彎了彎嘴角,低聲回了個「嗯」。
周漾躺在他懷裡,安靜地感受著他的體溫、脈搏,看著他模模糊糊的輪廓,辨別著他的額頭和下巴,腦子裡忽然冒出一個聲音——
這樣也很好。
不知不覺竟也睡著了。
-
他們在這裡停留了一天,許屹去醫院探望羅夏,周漾留在酒店等他回來,兩人一起在縣城裡轉了轉。之後買好了高鐵票和飛機票,準備一起回海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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