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和謙反覆確認剛才只是一場無傷大雅的插曲,他不斷向魏牧城尋求答案,反覆提及手滑這個詞語。
魏牧城看著他的模樣,什麼都由著他了,他說,「對,我只是手滑了一下。我只碰到碗邊,沒等著拿碗就掉下去了。」
陸和謙像是信了。
「那下次我給你端著。」
魏牧城在陸和謙的按摩中生出困意,陸和謙也似乎一直很冷靜,他的情緒平穩,魏牧城在陷入沉睡前輕輕捏了捏陸和謙的臂膀。
「你別擔心,我就是手滑了一下。」
陸和謙點點頭,說知道了,應該是這樣的。
一夜無夢,魏牧城在不甚明顯的輕微眩暈中醒來,睜開眼,他看見了身旁的陸和謙。
只一夜之間,他的下巴冒出了胡茬,眼底烏青,眼睛裡充滿紅血絲,他的身上帶著濃重的疲憊,更多的卻是別的情緒,見魏牧城醒來,他的嘴巴張了又張,開口時,聲音沙啞,他的聲音放到很輕,就像是魏牧城生病初期那樣輕,甚至算得上是哀求。
「我們...去醫院看一下好不好。」
三、
但醫院又能給出什麼樣的說法,到魏牧城這個年紀,復發是一個再正常不過的事情。這種病不會有完全治癒的可能,只會是症狀或輕或重,有人在中年復發後直到臨死也沒能再坐起來,也有人直到七八十歲也只是偶爾用不上力。只是年歲越長,身體機能越差,很多人在老年時期嚴重複發後再難以維持生命機能,也會有很多人因為太過痛苦的病發症而再度選擇放棄呼吸。
陸和謙說,我愛人已經有四年沒有出現過這種症狀了。
醫生說,那你把他照顧得挺好的,但是未來的事情誰也無法保證,我不能說他百分百不會在將來不會癱瘓,只能說目前看來還算樂觀。
醫院讓陸和謙觀察魏牧城的狀態,於是陸和謙就將魏牧城帶回家,一路上他用毯子把人裹住,半天不得言語,只車開半路時低聲詢問他空調涼不涼,魏牧城說不涼,陸和謙便不再開口了,他扶著魏牧城下車,又把他扶進了房間裡。
陸和謙陪著魏牧城,再也沒有踏出過別墅。
魏牧城復發的事情沒人傳,但陸和謙長久不去公司勢必引起懷疑,父母得知後,在電話里勸慰幾句,話到最後,陸母緩聲開口,她已將近古稀之年,很多事情她已經有了世間因果輪迴的宿命感悟。
「你啊,不必太過憂慮。牧城是個好孩子,他前半生艱苦,後半生命運不會再苛待他的。」
陸和謙不這麼想,他認為如果命運不再苛待他,那就應該讓他平安健康地度過餘生,為什麼要讓他依舊承受這種風險。
但在魏牧城面前從不展現自己的焦慮,陪魏牧城測試,給他煲湯做飯,晚上例行按摩肌肉,陸和謙表現得很鎮定,他將一切都處理得井井有條,毫不慌亂,甚至還會勸慰魏牧城說沒什麼大不了的,怎麼樣都沒關係,我都陪著你。
但魏牧城真的在陸和謙面前軟了膝蓋那一晚,魏牧城深夜醒來,發現陸和謙不在身側。魏牧城躺了一會,臥室里沒有動靜,他清楚,其實陸和謙已經很久沒有安穩睡過,他只裝著沉睡不翻身,可呼吸短促不穩。他的嘴裡全是潰瘍,也吃不下東西,每次只有魏牧城吃剩下的他會接過來吃掉,不過幾天,人就瘦了一大圈。
陸和謙的精神過度緊繃,像是扯緊一根弦,隨時都有斷掉的風險。
深秋的夜晚吹來涼意,陸和謙就站在露台,他在給沈正打電話,交代他最近的狀態,他長篇大論地將魏牧城的生活日常交代得事無巨細,也抓不住重點。沈正在聽到陸和謙精準說出魏牧城三天前的早餐和四天前澆水的那盆花的品種後,他輕嘆一聲,說道。
「和謙,你太焦慮了,你要知道,城哥現在的狀態很好,他或許有復發的徵兆,但是很大概率是不會再繼續惡化的。」
「你現在的心態有大問題,這樣下去城哥還沒怎麼樣,你自己先垮了。」
「要是有時間的話,你來我這一趟吧,你不能總這麼緊繃著。」
陸和謙抬頭望向黑沉沉的天,月亮躲在雲層後,星星也沒出來。
魏牧城有整整四年都是一個極為健康的人,陸和謙曾幻想兩人的未來,他沒有太多要求,只希望可以陪著魏牧城安穩度過餘生,魏牧城確實有太久沒有發病了,久到他快要忘記了這種隱患,久到他完全沉浸在這段平淡又幸福的時光里。
但那個摔碎的碗讓這四年的光景成了一場鏡花水月的美夢,現在,夢被打碎。
他忽然想起來趙同的靈堂中,趙同的妻子就坐在暗沉沉的角落抬頭看著丈夫的遺像,她雙眼紅腫,目光呆滯,一張黑白色的照片讓一切都充斥著不真實感,她說。
「早上他想吃炸醬麵我沒給他做,早知道這樣,就做好讓他吃上一口了。」
「以後可怎麼辦啊,面做好了,也不會有人吃。」
沈正說,你別擔心,城哥他的情緒很穩定,他很願意積極配合治療,沒有排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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