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沒試圖抓住過什麼。
只要歲聿想要,世上絕大部分東西只要勾勾手指便可得到,有時甚至不用勾手指,睡醒睜眼就在眼前。
那時不敢想像有一天自己對抗上命運時會用力到什麼地步——
連命都是最不重要的地步。
對那個自私自利以自我為中心又刻薄的男人來說,一旦放籌碼,便是所有。
兩個人在夏日陰影下靜謐地對峙。
扯在中間左右無法動彈的景昭忍不住了,主動開口:「我們…進屋談談。」
於是三個人坐到屋內,如同鼎立的局面,各有心思。
為了防止一會兒因為頭腦一熱導致不可收場的局面,她提前打開空調調到18℃,再準備了一份水果拼盤和三瓶冰箱裡拿出的汽水,最後找出家裡的醫藥箱,迎著身後巴特可怕的眼神硬頭皮替他處理傷口。
巴特儘量忽視他們靠的這麼近的距離,別開頭問:「你到底什麼意思?」
歲聿坐直了身子,慢慢說明自己的訴求:「我要和她在一起。」
處理傷口的手一抖,紊亂的呼吸偏開,假裝不在意。
巴特冷哼:「我想你是不是誤會什麼了,你以為你救了她,我就要把妹妹賣給你了嗎?做夢。」
他不緊不慢回應:「我想是哥你誤會了。我從來沒想過因為我救她所以才來要她,從頭到尾,我想要的人只有她,救她是我心甘情願,但在一起,我希望是她心甘情願。」
從山崖上掉下去落地的那一刻,他無比慶幸這個人是他自己。
疼得感覺每一根骨頭都斷了,鼻腔內全是腥咸,被激流衝到一塊塊大石上。
他應該是要死了,他當時想。
還好是他要死了。
所以他偷偷發誓,要是有下輩子,一定要找到她。
沒發過誓言的人,在死前最後一次發誓時被神聽到了。
「所以呢?我妹妹怎麼想你知道嗎!你之前把她綁走的時候怎麼不說這麼道貌岸然的話,醫院躺一圈把腦子躺開竅了不成?!」巴特真的要忍不住拍桌子了。
怎麼說呢。
歲聿這個人太危險,早就不是他所作所為的那種危險,而是這人辦事時的「狠」,不管是當初把景昭害的落海,還是後來為了救景昭選擇自己墜崖,都讓他從心底里產生深深的不安。
今天他能做這些,難保日後他不會再做出對景昭不利的事情。
「哥哥。」一直沉默卻實打實處在暴風眼的人終於在僵持中出聲。
放下手中已經包紮好的醫用品,她朝著他的方向坐好,認真道:「這件事是我沒考慮清楚,隱瞞你們這麼長時間,我先道歉。」
巴特搖頭:「你沒什麼道歉的。」
「歲聿,我也向你道歉,這半個月因為我耽誤你。」
歲聿緊了緊手心,這個態度讓他有種不好的預感。
最後,她深吸了一口氣,好多事早該有個結論,確實是她一直猶豫不決,優柔寡斷,才導致了今天的局面。
她一直在找折中的辦法,現在想,其實是在給自己找退路。
「聽說平海市那家糖果工坊要倒閉了?」她看著桌上前兩天小蘋果拿來忘記帶走的糖,輕輕出聲,「小蘋果說很好吃的糖,不該倒閉的。」
烈陽綠枝,夏蟬鳴叫,一陣風吹過,搖動滿樹茉莉芳香,造就遺夢。
如果說什麼都要有個最好的結尾,最好的徵兆就在開頭。
十六歲那年被景家人找到,她半哄半騙和巴特去了平海。
那是她第一次到平海,驚奇於潮濕的空氣,驚奇於林麗的高樓大廈,驚奇於連綿不絕的雨季,驚奇於滿地黃金屋,十人便成局的平海。
但最喜歡的還是那家糖果工坊。
少女時期的夢化作現實,她趴在來時的車上,明明發著低燒還壓抑不住激動的心情,在周圍商業化的街道上一眼就看到了那家店,拉住巴特的手笑眯眯:「哥哥,可以給我買那個嗎?」
巴特:「新家的爸爸媽媽會給娜仁買。」
景昭:「可我就想要哥哥買的。」
他答應她會給她買。
他實現了承諾。
那天她坐在小店的椅子上,抱著他買的大禮包,安靜等了一個下午。
來接她的人不是他,而是景家人。
被拋棄的小姑娘沒哭沒鬧,抱著懷裡的糖一步步朝外走。
明明說好只是他和她來這裡住一陣……算了,景昭早知道是騙她的。
從他付錢時偷偷落在收款機上的眼淚,她就知道了。
她一顆都沒吃。
後來到景家,她再沒吃到這個工坊的糖,因為景母會給她塞全世界數不盡的巧克力。
無聊時會拿出來一顆放在窗台,看著它融化凝固再融化,最後招致飛蟲。
最後到了歲家,她只無心提過一次。
被無心拒絕了一次。
原來得不到的東西是這麼難以忘卻。
拿過桌子上的糖,撕開,慢吞吞塞到嘴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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